("爷爷比我大三岁[七零]");
赵石榴两边都舍不得,
一边舍不得自由,另一边又舍不得钱,即使张庆收吼她,
她也没有动作,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裤腰带。张庆收又吼了她一遍,
她才终于掉下眼泪,
哭哭啼啼的转过身,磨磨蹭蹭的抽出了自己的裤腰带,
然后抠出了里面藏着的钱。
张庆收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她把钱拿出来,立刻,
他抢过去,
拿着钱的一瞬间,张庆收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绞,然而不还不行,再不还,
连他们这一家子都得搭进去。
再一次把钱扔到地上,张庆收恶狠狠道:“一共一百,
就这么多!汇款总共来了五个月,
每个月都是二十块钱,
要是不信,你们就去查!”
表面的他凶神恶煞,
背地里,
他已经心痛的无法呼吸了,
都怪赵石榴,她非说要把钱全都攒着,等有事了再用,
现在可好,他们辛辛苦苦攒了五个月,一分还没花呢,就都还给楚绍了。
这不是白忙活吗?
赵石榴痛哭出声,除了为钱,也为她自己,起早贪黑的堵汇款,现在不仅汇款飞了,她还挨了三巴掌,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丢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不出意外的话,她要被这些人笑话一辈子了。
看着赵石榴的反应,楚酒酒觉得,这回他们应该是真的把钱都拿出来了,不用韩生义弯腰,楚酒酒已经主动蹲下去,把钱捡了起来,也递给楚绍,楚酒酒的目光在这摞纸币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她扭头问道:“赵石榴,你说汇款的人不姓楚,那他姓什么?”
赵石榴哭的正伤心,听到这话,她条件反射就要说,我凭什么告诉你,然而对上楚酒酒的视线以后,她又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没这么简单。她以前的确认为楚酒酒和楚绍不是同一个爹生的,可今天她提了好几回,楚酒酒一次都没心虚过,根本不像是被发现身世秘密的样子。
难道,是她猜错了,而楚酒酒,她认识这个汇款的人?
赵石榴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她有点紧张的回答:“姓聂。”
听到这个答案,楚酒酒了然的点了点头,“我之前就猜到了。”
“这个姓聂的,就是我叔叔的秘书,看来这笔汇款是我叔叔寄来的。我叔叔之前说过,等我到了青竹村,就能跟妈妈哥哥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原来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他要给我们寄钱。”
再度听到叔叔这两个字,村民还需要回忆一会儿,才能想起来,楚酒酒好像是个有背景的,而楚绍和韩生义,都不约而同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
赵石榴就是那个需要回忆一会儿才能想起事情的人,等她想起来以后,她的表情刷的就变了。
时间确实差不多,汇款刚来没多久,楚酒酒也来了。
她原本还怀疑楚酒酒背景的真实性,原来……原来是真的啊!
再想想收据上写着的汇款人地址,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赵石榴腿都开始发软了。
看着她的表情变得精彩纷呈,楚酒酒在心里冷笑一声,语气却是无比严肃:“我叔叔廉洁奉公、纪律严明,你竟然污蔑他,说他生活作风有问题,你就等着吧,哼!”
说完,楚酒酒再不看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她一手牵着楚绍,另一手牵着韩生义,气呼呼的往外走,直到远离了张家的地界,而身后也没有村民了,她才松开手,哈哈笑了起来,“这句话够吓他们一阵子的了,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欺负咱们。”
看她笑的这么开心,楚绍也扯了扯嘴角,把钱攥在手心,楚绍说道:“回家吧。”
楚酒酒:“回家?不先去邮局吗?查一查,咱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啊。”
楚绍往前走的动作一顿,他没回答,而是看向了身边的韩生义。
接收到他幽幽的目光,韩生义轻轻一笑,“原来你知道。”
楚酒酒好奇,“知道什么?”
韩生义看向她,声音温和,“邮局不给外人查汇款记录,即使拿着介绍信去,也只能补办七天内的汇款收据,其他时间的,都是查不了的。我当时这么说,只是想诈一诈他们。”
楚酒酒愣了半晌,她眨眨眼,问楚绍:“你知道这个?”
楚绍摇头,“不知道。”
楚酒酒:“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楚绍:“因为如果这是真的,昨天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你了,那咱们今天也不至于过来做贼了。”
楚酒酒:“……”
对哦,她怎么没想到。
幸好村里人都不清楚邮局的规定,不然他们今天还有的磨。
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局是好的就行了,不再纠结其他的事,楚酒酒再度笑起来,高高兴兴的回家了,而另一边的张家,可没有那么和谐。
几个孩子离开了,围观的村民却不想这么快就走,看了这么大的一场好戏,不说点什么,他们可忍不住。
“现在知道哭,早干嘛去啦?就没见过跟你们夫妻一样心黑的人,连孩子的钱都偷,还死不承认,哪来这么大的脸啊。”
“咋没有一样的呢,你忘了,张庆国和牛爱玲,他们可是打算把楚酒酒卖了换钱呢,一坏坏一窝,我看啊,老张家从根上就不正!”
张婆子从赵前进发火开始,就不敢再吱声了,后面张庆收要把钱还回去,她因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钱,犹豫了一下,就没插手,等看见足足一百块的时候,已经晚了。
张庆收夫妻好歹还把这一百块捂热了一阵子,张婆子却是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心里正是懊恼的时候,一群邻居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张婆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叽叽喳喳的耳朵里,突然钻进一道微弱的哭声,张婆子抬起头,恰好看见赵石榴擦眼泪。
心头一顿火起,张婆子总算找到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她快步走向大屋的墙边,把比人都高的笤帚抄起来,狠狠拍在赵石榴的身上。
“我打死你个黑心肝的东西!”
“嫁进来这么多年,吃我的喝我的,这都不够,你居然还敢背着我偷钱!你这是想当家做主了啊,想咒死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
张庆收看他娘是真发火了,条件反射的就伸出胳膊,替赵石榴挡了一笤帚,谁知张婆子看见,气更大了,直接调转方向,拼命的用笤帚拍他。
“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也是个孬货!从小你就不如庆国听话,你就知道听她的,现在都让你媳妇骑到我头上来了!手里攥着钱,都不知道孝敬你老娘,我辛辛苦苦养大你干什么,还不如当初把你扔河里淹死算了!”
张婆子在院子里追着张庆收打,原本还有几个村民站他家院子里,见状,都赶紧跑出去避难了,张婆子正在气头上,她可不管自己误伤了谁。赵前进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也转身走了出去。
赵前进是这个村的民兵连长没错,但同时,他也是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的人,老子打儿子,在他眼里是很正常的事情,没犯法,没见血,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事。
笤帚抽人是非常疼的,尤其这时候的笤帚都是细木枝做的,尖端划在脸上、胳膊上,道道都是血印,张庆收被打急了,一把抢过笤帚,怒道:“有完没完!”
“你这么喜欢大哥,那你跟他一块走得了!你们都住劳改农场去,让他养你,伺候你,行了吧!”
张婆子没了武器,像是被人卸下了爪牙,她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以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天抢地:“没良心啊,我苦了一辈子,到老连一个孝顺的儿女都没有啊!——”
她连哭带嚎,嚎的众人脑袋疼,有些心软的,看到这一幕以后,又开始倒戈,对张婆子劝说起来。剩下的闹剧都与他无关,赵前进就准备回家了,谁知道往外走了没几步,他突然看到了自己媳妇周小禾的身影。
周小禾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病殃殃的,赵前进脚步一顿,心里也随之咯噔一下。
她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赵石榴说的话,她是不是听见了?
周小禾慢吞吞的迈着步子,来到赵前进面前,她柔声说道:“前进,你等一会儿,我也去劝劝张大娘。”
“你别去了,她……”
话还没说完,周小禾就已经走了过去,她和其他婆婆媳妇站在一起,赵前进不好过去,只好待在原地等她。
而周小禾过去以后,其实也没说几句话,就是在别人说话的空档里,她插了一句嘴:“是啊,大娘,他知错改错就好了,庆收兄弟是从您肚皮里爬出来的,血浓于水,你们永远都是最亲的,别人再怎么上蹿下跳,也越不过您去呀。”
笑了笑,她又转过头,安慰赵石榴:“你也别哭了,这事不怪大娘和庆收,石榴你说说,你每天出去这么早,回来的又这么晚,连我都撞见过一回,你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咱们大家伙全都不清楚,能不怀疑你吗?庆收兄弟刚才是心急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可千万别跟他生分了。”
周小禾在村里人缘很好,她说话,大家都乐意听着,而且因为她读过几年书,上过初中,大家总觉得她说的话特别有道理。在她刚嫁给赵前进的时候,张婆子其实挺不喜欢她的,但这么多年下来,张婆子对她的偏见也渐渐消除了,此时听着她的温声细语,脸色慢慢变好看了一点。
围观的村民可没忘了,之前赵石榴对赵前进破口大骂的事情,要换了她们,早就跟赵石榴撕起来了,周小禾竟然一点没生气,还好心好意的来劝他们夫妻和好,多大度啊。
村民们交口称赞,赵石榴还在心疼她的汇款,只垂头不说话,谁也没注意到,张庆收在听到周小禾的话以后,又握紧了拳头。
早出晚归,不知道去了哪、见了谁……
……
这场闹剧到这就差不多收场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只有他们老张家自己知道了,马文娟和李艳看了大半天的热闹,离开的时候,李艳不怎么高兴。
什么嘛,没把楚绍抓起来,也没把赵石榴抓起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最后一点水花都没有,更气人的是,楚绍他还得了一百块钱!
一百块呢!
还有楚酒酒说的什么叔叔,搞不好以后他们每个月都能拿到二十块,一个月二十块,一年就是二百四十块,天呐,为什么好事总是发生在他们身上?
同样是叔叔,楚酒酒的叔叔每月给她寄钱,而自己的亲二叔,却什么都不给自己,连回城都不帮自己办……
李艳越想越气,脸拉的老长,她随口抱怨了几句,却没听到马文娟的回应,停下脚步,她竖起眉毛,“喂,跟你说话呢,你聋啦!”
要是平常,马文娟早就跟李艳呛起来了,但今天她想着事,愣了一会儿,她皱皱眉,“我没听见,你说什么来着?”
李艳却不想再重复了,扔下马文娟一个人,她自己往前走,马文娟回头看了看张家的方向,然后又看了看赵前进家的方向,纠结一会儿,她才转回头,追上了李艳的脚步。
两个女知青回到水稻田,本以为自己握着第一手八卦资料,谁知道,在她们回来以前,赵石榴的事迹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农田,连大队长都在默不作声的吃瓜。
副队长陈解放的媳妇就是之前围观的村民之一,他一边扒拉饭,一边说的唾沫横飞,十分有说书人的潜质。
大队长闷头吃饭,没有讨论的兴趣,另一个副队长张庆发听了一会儿,不赞成道:“怎么能去偷东西呢,真该管管楚绍了,上回他当着一群人的面打张婆子,这回又偷东西,还抽自己舅娘巴掌,再不管,以后还得了啊。”
陈解放真想把自己的饭碗扣他脑门上,“你听明白没有,楚绍是去找收据的,找证据,不是偷东西!我也纳了闷,你怎么就跟楚绍过不去,他欠你钱啊?”
张庆发:“我只是就事论事。”
陈解放:“那我也就事论事,你就是个棒槌!”
大队长:“……”
每一天,真的是每一天,两个副队长都像现在这样,一见面就吵架,陈解放性子又急又莽,说话直来直去,从不关心别人的想法,而张庆发又迂腐的过了头,从不知道什么叫变通,大队长上任至今已经四年了,他们也吵了四年的架,他们不累,大队长都嫌累。
激烈的辩论到一半,陈解放还想跟大队长寻求认同,“大队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在两位副队长的共同注视下,大队长快速把最后的窝头塞进嘴里,他一边站起来,一边口齿不清的说:“忠堂呢,臭小子又跑哪去了,没个省心,我得去找找。”
说完,他背着手走了,一路都没有回头过。
陈解放:“……”
张庆发:“……”
老油条。
*
这一天累得要命,跟赵石榴吵架比割稻子累多了。楚绍一天没上工,到了下午,他、楚酒酒以及韩生义三人一起去给牛打草,说是三个人,其实真正干活的就是楚绍和韩生义,多了一个劳动力,原本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打完的草,今天半个多小时就打完了。跟韩生义告别以后,楚绍和楚酒酒一起回到家里,坐在自家的床上,共同商量起来。
楚酒酒:“爷爷你好好想想,真的一个都没有吗?”
楚绍:“没有,我不记得我认识的哪个人姓聂。”
楚酒酒跪坐在床上,她垂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从记忆里找到和聂有关的人名,歪了歪头,她问楚绍:“爷爷,这人会不会是太奶奶的同学呀,只是她没跟你说过。”
楚绍思考片刻,“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我妈妈大学刚毕业,就嫁给我爸爸了,后来她跟着随军,去了西南,我也是在西南部队出生的,一直到64年,我们全家才回到首都。我印象里,没见过我妈妈和哪个同学有往来,她平时只给我爸战友的媳妇写信问好,那些人……应该不会给我妈寄这么多钱。”
楚酒酒眨眨眼,突然直起腰,“我知道了!如果不是太奶奶的同学,那就是太爷爷的战友!战友情都是很宝贵的呀,为了照顾老战友的妻儿,给点钱,应该说得通吧?”
楚绍:“我爸关系好的战友我都见过,没有姓聂的。”
啊了一声,楚酒酒刚激动起来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那到底是谁呢……”
是谁都一样,自从知道汇款人不姓楚,楚酒酒就一直觉得很失望。
但她又不敢说,她怕把楚绍的情绪也勾起来,沉默一会儿,楚酒酒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新打起精神,“不猜了不猜了,爷爷,咱们明天一大早就去邮局,补办一张收据,到时候就能看到他的名字了。”
笑了笑,楚酒酒凑近一点,试探的问道:“爷爷,看见名字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楚绍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听见她说的话,慢了半拍,他才抬起头,想了想,楚绍说出那句口头禅:“再说吧。”
楚酒酒:“……”
行吧,那就再说吧。
……
昨天楚绍没上工,也没跟任何人说一声,是因为他怕打草惊蛇,今天就没这个顾虑了,离开村子之前,他去大队长家里请了个假,大队长知道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很爽快的同意了。
左右楚绍还是个孩子,少他一个人,栽种的进度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再说了,楚绍现在可是有钱人,就算拿不到工分,他和楚酒酒也不用怕饿肚子了。
楚绍在大队长家里逗留的时候,楚酒酒也没闲着,她跑到韩家,轻轻敲了敲门,本来离门最近的人是韩爷爷,他刚要把门打开,一个身影咻的窜过来,把他挤到一边,门开了一条缝,那个身影又迅速钻了出去,等韩爷爷稳住身体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上了。
韩爷爷:“……”
韩生义刚起床,站在门外,他问楚酒酒:“怎么了,怎么来的这么早?”
楚酒酒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楚绍要带我去镇上的邮局,我们打算补办一张汇款的收据。”
说到这,她的话就说完了。
韩生义反应一秒,明白过来。
他温和的笑了笑,“知道了,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这次让楚绍给你多带点水。”
上回刚刚约好,以后进城就要一起去,结果这么快,楚酒酒就爽约了,她感觉挺不好意思的,来的一路上,连韩生义问她为什么,她该怎么回答,都想了好几个版本,谁知道韩生义这么体贴,根本不问。
脚尖对了对,楚酒酒扭着手说道:“生义哥,谢谢你呀。”
她的道谢没头没尾,韩生义却听懂了,再度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韩生义叫住她,“先等一下。”
说完,他回到屋子里,过了几秒,他拿着一个全新的淡黄色圆锥型斗笠走了出来,拿在手里鼓捣了一下,他把这顶竹篾编成的帽子轻轻扣在了楚酒酒的头上,“我爷爷做的斗笠,戴着这个去,就不怕晒了。”
斗笠稍微有点大,楚酒酒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来托着它,把斗笠摆正,露出前面的视野,楚酒酒受宠若惊道:“真的呀,韩爷爷给我做的?”
其实是给韩生义做的,只是韩生义看到以后,想起楚酒酒没有斗笠,而她细皮嫩肉的,特别怕晒,他就让韩爷爷改了一下尺寸。
他没解释这些,只是问她:“你喜欢吗?”
楚酒酒连忙说:“喜欢喜欢,楚绍也说要帮我做一个呢,但是一直没抽出空来,还是你的爷爷更好~”
韩生义歪了歪头。
什么叫你的爷爷更好,难不成这里还有别人的爷爷?
楚酒酒没注意他,她往前跑了两步,隔着门,对里面甜甜的说道:“谢谢韩爷爷!有了这个斗笠,以后我再也不怕变成黑小孩啦!”
说完,她一手撑着斗笠,一手对韩生义摆了摆,看到韩生义也对自己摆手,她才转身,往大队长家跑去。
屋子里的韩爷爷听着一连串越来越远的跑步声,忍不住扯起了嘴角:“小孩嘴真甜,才一个斗笠,看把她高兴的,哎,生义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
有个妹妹能怎么,还不是跟着我们一起受苦?
这句话条件反射的就要从韩奶奶嘴里说出来,但是想起自己昨天报复性的说了一句话,惹得韩爷爷安静了一晚上,她就把这句话又咽了回去,换了一句更温和的,“生义有妹妹,半天不就是。”
韩爷爷害了一声,“那怎么一样,堂妹,又不是亲妹妹。”
“更何况……”韩爷爷一边扭动僵硬的腰腿,一边慢吞吞的感慨,“现在连堂妹都算不上啦……”
*
楚绍在大队长家门口等了有一会儿,楚酒酒才冒冒失失的跑过来,看着她脑袋顶上的新物件,楚绍明明知道,却还是要问一句:“韩生义给你的?”
楚酒酒一点头,斗笠就跟着上下翻动,“嗯嗯,是生义哥的爷爷给我编的。”
韩爷爷给编斗笠,韩奶奶给送腌菜,如果不是他们一家住在牛棚里,楚绍能把这两位老人当自己的爷爷奶奶来孝敬。
然而,他们住在牛棚,哪怕知道他们都是好人,楚绍心里也忍不住的犯嘀咕。
沉默两秒,楚绍开口:“算了,走吧。”
楚酒酒:“……”
一听就知道,楚绍肯定又想让她离牛棚远一点了,不过现在两家之间的往来越来越多,他就是想开这口,也是有心无力,等再过一段时间,楚绍迈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到那时候,估计让他去牛棚做客,他都不会有意见。
这就叫温水煮爷爷,嘿嘿。
……
两人心里都记挂着汇款人的事情,不禁都加快了脚程,楚酒酒再也没有之前走三步歇两步的时候了,一路健步如飞,偶尔还会催楚绍两句,让他快一点。
来到解放大街,楚酒酒拉着楚绍的手,径直向邮局走来,然而到了邮局门口,楚酒酒却停了下来。
轻咳一声,楚酒酒解释道:“爷爷,还是你自己进去吧,前天我来的时候,全邮局都看见我了,他们以为我是张凤娟的外甥女,要是被认出来,再解释一遍,多丢脸啊。”
楚绍:“……”
“那你在门口等我,别乱跑。”
“知道啦,”楚酒酒连忙催促他,“你快去,拿到收据了也让我看一眼。”
确定她真的乖乖待在原地以后,楚绍才走进了邮局。现在是早上八点过十分,邮局刚开门没多久,来办业务的人还比较少,楚绍张望了一会儿,发现这些窗口前面都没写业务范围,他只好找了一个工作人员,听到他的问题以后,工作人员指了指最里面的窗口,楚绍走过去,才发现整个邮局,就数这个窗口最清净。
现在还没出现打工热,大家都待在自己的家里,除了军人和学生,鲜少有人离家千里,哪怕真的有,也必然是拖家带口,恨不得把一大家子都带进城里去,孤身在外,按时往家中寄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了。
楚绍过去以后,把张凤娟的介绍信,还有自己家开户以后办下来的户口本,以及张凤娟的大学生证明、在校获得的荣誉证书等等,全都一股脑塞了过去。
此时的邮局还不像几十年后那样,工作人员和客户之间隔着一整面巨大的玻璃,工作人员侧坐,他在做什么,客户全都看得清。这间邮局的工作人员是正对着客户的,两人中间隔着的,也不是整面玻璃,而是老式电影里当铺柜台一般的格栅,格栅密度小,中间也没有镶嵌玻璃,平时大家递东西,就从格栅的缝里递过去,根本不用底下专门的小窗口。
然而楚绍递的东西太多,他一下子塞不过去,尝试了两遍以后,他微微弯下一点腰,通过小窗口,把这些证件送过去,楚绍说道:“您看一下,这是我妈妈张凤娟的介绍信,这是我们家的户口本,还有这些,都是能证明我妈妈身份的东西。前两天有人给我妈妈汇过款,劳驾您补办一张汇款的收据。”
工作人员正纳闷呢,怎么还有一上来就递这么多文件的,听到张凤娟这个名字,她收拾文件的动作一顿,“张凤娟?青竹村的张凤娟?”
楚绍点了点头,“对,我妈妈今年一月份已经过世了,她没法来,所以我来替她领了。”
工作人员反应一秒,然后猛地撑着桌子站起来,“啥?!张凤娟已经过世了?”
这位工作人员年纪不大,可能也就是二十出头,她反应这么大,把她周围的同事都吓了一跳,有个年长的训斥了她一句,她一脸惊悚的回头,“不是啊,师傅,你听这小孩说的,他、他他说张凤娟同志早就过世了,那咱们前两天看见的、的……”
嘴唇哆嗦半天,她还是不敢说出下一个字来,被她称为师傅的女人站起身,她走过来,看了一眼外面的楚绍,“好好说话,小于同志,封建迷信要不得,你这个年轻人的思想怎么比我还落后,大白天的,净自己吓唬自己,先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小于同志吓得连舌头都捋不直了,还怎么问清楚,幸好楚绍善解人意,他率先解释道:“你们误会了,前两天,还有之前几个月来的人不是我妈妈,是我舅娘,她想私吞这笔钱,就一直冒充我妈妈,直到昨天才被我们发现。”
原来是这样啊。
小于同志不哆嗦了,没了吓人的鬼故事,她的胆量又占领高地了。
听楚绍简略的说完来龙去脉,小于同志气愤的一拍桌子,“岂有此理!怎么还有这种人呢,她之前来的时候一口一个同志,对谁都笑,原来是一只笑面虎!她可真给咱们妇女同志和农民兄弟丢脸!”
一边说,小于同志一边撕下刚刚写好的汇款单,举起印章,她用力的在汇款单上砸了两下,砰砰的声音从里面传到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拆桌子了。
冯如意是小于同志的师傅,要是平时看她这么咋呼,早就开始说教了,但是今天她也很震惊,一时之间,就忘了自己作为师傅的职责。自从小于同志嚷出张凤娟这个名字,除了正在忙的工作人员,后面那些处理文件的、打电话的、喝茶的,就全都凑过来了。一开始他们还安静的旁听,过了一会儿,他们忍不住提问起来。
“张凤娟同志是怎么过世的?”
“汇款一直都是我收的,我记得张凤娟这个名字,从西南来的汇款不多嘛,她家还是固定的,看几回我就记住了,这汇款来了总共也没几个月,幸亏发现得早,对了,你们把钱都要回去没有?”
“收据哪是没有啊,肯定是她把收据扔了,这人心思多,当然不会把收据留着,留出事,她以后还怎么偷钱呐!”
“可惜了,竟然把钱都还上了,不然就冲她冒领军属汇款这一点,她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西南,军属,楚绍越听心里越着急,难不成真是他爸爸的战友寄来的,他想去拿收据,可小于同志捏着收据,正跟里面的工作人员一起言辞激烈的抨击赵石榴,她都忘了楚绍来这是办业务,而不是给他们提供八卦资源的。
大清早的,其他窗口排长龙,汇款的窗口则形众星捧月之势,众工作人员捧楚绍。
……
“哎,我记得前天张凤娟,不对,现在该叫赵石榴了,赵石榴来的时候,有个小孩也在找她,还叫她舅娘,这又是怎么回事,那小孩跟赵石榴一伙的?”
楚绍:“……不是的,她是我妹妹。赵石榴之前就跟我家有仇,她想把我妹妹卖掉换钱,我妹妹聪明,逃过去了,那天也是她发现赵石榴鬼鬼祟祟,想弄清楚赵石榴干了什么,她不敢直接说,就假装自己走丢了,跑进来跟你们套话。”
说到这,楚绍抿了抿唇,“事出突然,对不起,我替我妹妹跟你们道歉。”
一众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所以,他们是被一个小女孩摆了一道?
安静的空气中,冯如意先笑了一声,很快,所有人都笑了,多大点事啊,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那个小女孩,恐怕也得想出一些不走寻常路的办法才行,不过要是真的换成自己,他们可想不出这么聪明的办法。
楚酒酒站在邮局的大门口,她不停的来回踱步,隔一会儿就往里看看,只见楚绍一直站在办业务的窗口前,都没怎么动过。
说什么呢,不就补办个收据吗,怎么还不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楚酒酒:您可真是我亲爷爷
楚绍:一家人,别客气
楚酒酒:……
2("爷爷比我大三岁[七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