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韩生义果然没有告诉大家。
这时候的药片上没有一层糖衣,楚酒酒每次吃药,都是一脸的痛苦,吃完药片,赶紧往嘴里塞一粒话梅,生怕家里人发现,她还只能偷偷的吃,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
按时吃药之余,楚酒酒也觉得奇怪,她不过就是一天没吃午饭,怎么连轻微的肠胃炎都搞出来了,而且这病来得快,去的也快,只睡了一觉,楚酒酒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以为是自己体质好,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以后按时吃饭,不就行了吗?
楚酒酒心大的很,直到下一次再出现这种症状,她才知道,导致她呕吐的原因不是没吃饭,而是她看了太多的书,大脑运转超负荷,才影响到了她的肠胃。
第一次只是小打小闹,第二次就严重多了,足足病了两天,楚酒酒才好起来,这下也不用瞒着了,一看她那苍白的脸色,大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回没有去小诊所,楚绍把她送到大医院,医生仔仔细细的询问了她生病前做过什么,然后得出结论,她这是用脑过度,压力太大导致的。
楚绍听完医生的结论,当场就说让楚酒酒以后别再去研究所帮忙了,可是楚酒酒不愿意。
一来,只有去研究所帮忙,她才能自由出入文物档案馆,二来,跟大家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楚酒酒也是真的把这项研究放在了心上,她要是不去,研究的进度就会变长,亲眼看到这些研究员有多废寝忘食以后,楚酒酒不想就这么半途而废。
她跟楚绍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拼了,她自己会适度着来,将可持续发展五个大字印到自己的脑子里。
即使她这么说了,楚绍也不信她,但是,暑假就剩半个月了,总共也没多长时间,她又是真心的喜欢这些,楚绍沉默半天,最后勉强同意,只是往后的半个月里,他往四合院跑了好几趟,每一次都是突击检查。
站在一群中年男人中间,楚绍跟个巡视的领导一样,翻翻楚酒酒桌子上的书,看看周围是不是又多了很多资料,发现没有以后,他才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半个月以后,楚酒酒的打工生涯结束了,马所长亲手把那九块钱交到楚酒酒的手里,他真心感谢楚酒酒这些天为他们做出的努力,让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跟着这些研究员早出晚归,马所长也知道这事有多难为人家。
他没有收回楚酒酒的档案馆出入证,还说等她开学以后,如果想来研究所,他随时欢迎,要是周末楚酒酒有时间,她也可以来打零工,到时候他们按天算钱。
出入证没有拿回去,楚酒酒的名字自然也继续挂在研究所下面,她还是研究所的一级助理,只是没有工钱而已。
在研究所打工的这一个月,楚酒酒一次文物档案馆都没去过,但就算不去,她看的资料也够多了。这些资料大多不是专门针对青铜器的,只是里面有那么一两句,跟青铜器有关,其中还有很多古代文献。就一个月的时间,楚酒酒生生学会了甲骨文、金文等等跟现代汉字几乎没有多少类似的文字,还无师自通了如何断句古文。
要是再让她看几个月,可能她连脑内实时翻译都学会了。
如果楚酒酒是马所长的女儿,他早就不让她上学了,有这样的能力和天分,还在学校泡着干什么,别人上学是上学,楚酒酒上学,那就是浪费时间,是玩。
家长们的心态是不一样的,马所长的关注点全在楚酒酒的天赋上,而楚立强的关注点,只在她的心情上。
人生很长,他知道以楚酒酒的天赋,早晚有一天,她会在整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上大放异彩,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她,连她自己,也会不停的逼迫她自己。
十四岁,这个年纪听起来,依然很小,可楚立强觉得,这个数字,已经很紧迫了。
童年已经消失,青春期也在一丁一点的流逝,成年人的世界只进不出,一旦踏入,就再也回不到那些纯粹开心、无忧无虑的日子。
所以,楚立强想尽可能的让她停留在同龄人的世界里,别人拥有的东西,她要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她可以长大以后,主动的去争取。
楚立强的良苦用心,除非长大,不然楚酒酒是不会懂的,她只知道乖乖听家长的话,就可以了。
晚夏初秋,学校重新开学,年级变成了高二,但楚酒酒的生活没有多大的变化,身边还是那群同学,老师也还是那群老师。
汪鸿业毕业了,楚绍和韩生义也有了不同的朋友圈,楚绍结交的朋友都跟他差不多,喜欢打球,喜欢鼓捣小玩意。韩生义的朋友则大多是同一个圈子的人,说实话,楚酒酒不怎么喜欢他们那个圈子。
即使是最温和无害的那个,他身上也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傲气,这傲气在某些人眼里是骄傲,到了另一些人眼里,那就是高傲。
可能是成长环境的原因,很小的时候,楚酒酒身边就全都是普通人,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谁会看不起谁,后来到了青竹村,除去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大家的心性都很淳朴,那时候楚酒酒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了等级的差距,领导的孩子总是比普通小孩有优待,可在那个时期,楚酒酒也是普通小孩的一员。自然而然的,楚酒酒就把自己的定位,偏向了另一边。
人生而平等,这是一个千万年都没达到过的伪命题,楚酒酒没有那么伟大的志向,想改变人们心中的观念,只是遇到这种情况以后,她会默默的走开,和更加志同道合的人站在一起。
因为这些,楚酒酒在学校跟韩生义相处的时间都变少了,除了中午一起吃饭,其余的时间,她都是跟齐宝珠、或者班里其他的女同学待在一起,偶尔去找韩生义的时候,碰上他的那些朋友,她也只是客气的笑笑,不跟人家多聊。
韩生义知道她不喜欢这些人,真论起来,谁喜欢啊。
就是这些人本身,其实都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同类,他们因为背景凑在一起,因为人脉称兄道弟,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人类是群居动物,大家都喜欢可以真心换真心的朋友,然而站在什么位置上,就会考虑什么样的事情,有时候,他们自己也是不得已。
开学半个月,韩生义又被别人叫走了,楚绍现在没法去接温秀薇了,他放学晚,要是还跟暑假一样每天接她,等他们回来,都是晚上十点了,温秀薇不想让他每天都在大巴上浪费四个小时,楚绍也同意了。
如今他每天晚上都是先去操场打一个小时的球,然后再去大巴的停车点,等温秀薇从车上下来。
往常是韩生义和楚酒酒一起回家,今天中午吃饭时候,有人来找韩生义放学后出去玩,他还没答应去不去,那边的楚酒酒就已经说道:“那我晚上和宝珠一起回家好了,正好,我们想去书店逛逛。”
自从愿意和楚酒酒一起出门,齐宝珠在楚酒酒生活中的戏份就开始大大增加,女孩和女孩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尤其她们现在都大了,有些话题,还真是只有女孩子才能互相分享的。
说这话的时候,楚酒酒正在往嘴里塞饭,她吃得快,因为她想快点回班里去,中午她们班的女生有踢毽子比赛,楚酒酒身体灵活,可是她们队的主力。
望着她,韩生义沉默一秒,然后对那个找他的人点了点头。
最后一节课,大家总是心浮气躁的,明明到时间了,老师却还是不放人,耐着性子等老师宣布下课,刷的一下,楚酒酒站起来,连挎包都挎上了。
齐宝珠:“……”
她没有楚酒酒这么着急,还在一样一样的收拾东西,好不容易等她收拾完,楚酒酒赶紧拉上她的手,带她往校外飞奔。
一边跑,她还一边跟齐宝珠说:“书店六点关门,要是去的晚了,就什么都买不到了!”
齐宝珠被她拽着,放古代,她就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别说跑步,就是快走,她都没怎么走过,突然跑起来,齐宝珠脸颊很快变得红扑扑的,实在跑不动,她只能急促着说:“慢、慢一点……”
楚酒酒看她喘气都困难了,这才反应过来,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对不起,我忘了你体质不行了。”
说到这个,楚酒酒又开始劝她:“要不以后我跟楚绍跑步的时候,你也加入吧,现在我已经能跑两公里气不喘心不跳了,到时候我俩跑到你家门口,然后你再跟着我们一起跑,还有宝国,把他也叫上。”
齐宝珠:“……”
她不想跑,齐宝珠爱干净,讨厌流汗,可这是楚酒酒提出来的,同样的话,从好朋友嘴里说出来,总是格外的令人心动,齐宝珠想了想,没有把话说死:“我回去问问宝国。”
楚酒酒笑:“没问题的,聂叔叔家的二宝,比宝国还小一岁呢,她跑五公里,心跳都没有变化,宝国那么大,还是男孩子,肯定比二宝要厉害。”
齐宝珠没吭声,人家可是团长的闺女,从小在军营里长大,齐宝国在她面前,充其量就是个菜鸡。
她俩一边说一边往校外走,两人脚步很快,没多久,人就没影了,楚酒酒只看着齐宝珠,都没注意到,附近还有一个她们共同的熟人。
楚月独自一人往外走,在空旷的地方,楚酒酒一兴奋起来,她的声音就会变得很高,刚才她说了什么,楚月全听见了。
然后,她的表情就阴了几分。
因为有一个天才的名头,楚月必须保证自己的成绩是上等,但小学毕业以后,她脑子里的那些知识,就已经不够用了。怕被大家看出来,楚月连学习都是偷偷的,别人睡觉的时候,她就爬起来看书,可她真的不擅长学习,成绩总是不温不火,连考上这所高中,都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作弊带打同情牌,这才终于考上了。
不想暴露自己其实不是天才的事实,每次考试前,楚月都会出一点小意外,要么是发烧了,要么是做了噩梦,可这种理由,用一次还行,用的多了,大家免不了的怀疑她。好不容易考上了高中,班里还没有初中同学,本来,楚月应该松一口气,但看到高中课本上的知识,楚月又是眼前一黑。
这比初中还难,初中她努努力,总能保持在班级的上游,可这个高中,本来就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之一,她的水平只够在这里吊车尾。
每一天,楚月都是战战兢兢的,她凭着初中三年班长的经历,还有得过的那些奖状,成功的当上了高中班长,可这是因为没有考试,只要考一次,大家就会发现,她夸自己的那些话里,有多大的水分。
最近楚月在不停的给报社投稿,以前她凭着八岁天才、十岁天才的噱头,报社编辑愿意用她的稿件,但她现在都十几岁了,写的东西还是那么幼稚,没有深度,也不够打动人心,所以,报社编辑已经很久没再取用过她的文章了。
诸事不顺,心里还紧张,楚月过的如履薄冰,可是有些人,却过的如鱼得水。
今天不是楚月第一次看见楚酒酒和齐宝珠走在一起,但今天是楚月最受刺激的一天。
因为她又听到了聂叔叔三个字。
二宝是谁,楚月不知道,但她猜得出来,应该是聂白的孩子。
楚酒酒跟齐宝珠关系好,同时,她还跟聂白一家人关系好,楚月觉得,楚酒酒和齐宝珠之间,就是聂白牵的线,现在,他又要凭着跟楚酒酒的关系,把自己的孩子跟齐宝珠也牵上线。
总是这样,他总是先自己一步,而且他总是能得逞!
一开始的楚月还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她想通了。
是因为她重生回来的年龄太小,而且,她是个女孩,很多地方都去不了,而聂白,他一开始就是军官,他靠拯救楚立强,继而联络上了韩家,汪家,现在,连齐家都被他争取过去了。
楚月觉得这人真是恐怖,心计太深了。
她今年才刚上高一,怎么跟一个已经当上团长,说不定等她毕业,还能变成旅长的人争,她没那个信心,也没那个胆子。
她怕自己动作太大,会被聂白发现,要是聂白知道以后,来把她灭口,那可怎么办。
楚月就是这样,别人重生,会拼了命的利用自己的优势,给自己打造一个完美的未来,争取在某一领域,登上世界第一的位置。而她重生,除了想着嫁一个好男人,就是想给自己找很多靠山。
事实证明,格局小的人,即使重生了,她能看到的东西,也还是那一亩三分地。
胆子小,怕惹事,这是楚月始终不敢和楚立强一家硬碰硬的原因,她连走到楚酒酒面前打听消息都不敢,因为她怕楚立强报复她。
自己是什么德行,她就觉得别人都是什么德行,也是可怜了楚立强和聂白,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楚月的脑子里,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形象。
她胆小,可她不傻,她知道要是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眼看着楚立强在首都圈子里旭日东升,一家独大,他混的越好,那些想要巴结他的人,就越会排挤自己家。她爸爸如今在单位的日子不好过,一多半就是因为,他的领导得知了他已经和楚立强断绝关系的事。
握紧拳头,楚月想,她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逐个刷好感度已经行不通了,那她就换一种方法。
聂白前世寂寂无名,估计他到死也就是小军官,他出身草莽,当然不如出身楚家的她消息灵通,有些事情,楚月笃定了只有自己知道。
定了定神,楚月离开学校,但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革委会。
她背着书包,在门口等了好久,她仔细的辨认那些出来的人,六点多,革委会的人差不多全都出来了,然后,她才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楚月也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反正看这长相,挺像的。
她背着书包走过去,等那人跟同事说完话,然后,她才快步追上,拦住了他。
“等一等。”
前面的年轻男人听到有人说话,他转过头,楚月望着他,有些紧张的问:“你是丁伯云吗?”
*
楚酒酒和齐宝珠在书店买了一整套练习本,然后又买了两盒铅笔。
齐宝珠已经习惯使用钢笔了,楚酒酒因为总是会写错字,还是不喜欢用没法涂改的钢笔,她平时都用铅笔写,只有到考试的时候,才把钢笔拿出来。
楚酒酒用的钢笔,是温秀薇拿自己拍戏的工资给她买的,黑色的笔杆,金色的笔头,听说这是领导标配款,楚酒酒却觉得太笨重,不好用。
她想要细一点的钢笔,也是英雄牌的,就是常年断货,想买还得看运气。
今天楚酒酒运气不佳,那种钢笔还是没有,不过,能买到新的铅笔,她已经很开心了,这些铅笔后面还用铝环扣着一块橡皮,有了新文具,楚酒酒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
看着整洁的作业本,楚酒酒心念一动,故意在本子上写错几个字,然后,她又嘿嘿笑着,用铅笔尾巴上的橡皮,把这些字都涂掉了。
……
时间过得相当快,首都的夏天没有南方那么冗长,九月份一到,就是冷的时候多,热的时候少,楚酒酒换上长袖的衣服,夏季总是盘起来的头发也散开了,她的头发一年比一年长,现在都能垂到屁股上,洗一次就要半个钟头,即使麻烦,她也舍不得剪。
温秀薇的头发原本跟她差不多长,后来听师父的,她剪掉一半,如今就是普通的中长发。
要楚酒酒说,温秀薇的师父控制欲真是超级强,管她的身材、管她的头发,连她说话的口癖和口音,也要管。温秀薇以前是家教良好的乖乖女,任谁看了,都觉得她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而被他这么一纠正,温秀薇的气质就出现了变化,没有以前那么飘飘欲仙了,反而多了一股红尘气息。
漂亮的同时,还能融入在这烟火人间。
饶是楚酒酒,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温秀薇,确实更符合演员的身份,因为她的可塑性变强了,没有以前那种只能演大小姐的感觉了。
距离上一部电影拍完,已经好几个月了,温秀薇始终都在老师那里学习,制片厂也没有再联系过她,温秀薇知道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她心里也有点着急。
她怕制片厂把她忘了,怕以后没有电影会找她。
心里压力太大,老师看出来了,就给她放了一天假,还点名让她去找自己的朋友们玩一天。
温秀薇认识的朋友不多,绝大多数都是制片厂的工作人员,人家忙着呢,哪有时间跟她出来玩,最后,温秀薇就找上了如今正在厂里上班的关金巧。
两人一起出来逛街,别看关金巧月工资只有二十多块,但她买东西很大方,一看就是家里条件不错的。
温秀薇没有购物欲,她就跟着关金巧,看她不停的买买买。两人聊天的时候,基本都是围绕着工作和男人转。
一进厂,就有人给关金巧介绍对象,她看了几个,要么是自己不愿意,要么就是她哥不愿意。
关金巧跟温秀薇抱怨:“我哥比我还挑,他让我必须找一个干部,或者军官,而且家庭背景,只能比我们家好,不能比我们家差,这么多要求,他也不看看,人家都有这种条件了,还能看得上我吗?”
温秀薇:“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长得漂亮,父母健在,哥哥还是机械厂的干部,你这样的条件,找个军官不是挺门当户对的吗?”
关金巧犹豫了一会儿,跟温秀薇说了实话,“可是,我不喜欢军官啊……”
温秀薇:“那不还有干部,现在年轻干部很多,找一找,总有合适的。”
关金巧不说话了。
其实,机关干部这种工作,她挺喜欢的,大概是因为家里哥哥太强势,所以关金巧总想找一个温柔一点的,要是长得白,那就更好了。
说到这种话题,关金巧总是充满了憧憬,又说了一会儿,关金巧突然发现,这么半天,她净说自己了,于是,她把话题引到了温秀薇身上,“那你呢,你也十九啦,有没有中意的人?”
温秀薇一愣,她下意识的看向一旁,脸颊上渐渐浮起两朵红晕。
关金巧顿时激动,“有情况!快说快说,到底是谁,把我们大美人的心都夺走了!”
关金巧这人,也就是刚认识的时候胆小,等互相混熟了,她就放开了,相比之下,还是温秀薇更害羞一些。
周围都是人,温秀薇赶紧推了她一把:“别瞎说!让人家听见了!”
关金巧振振有词,“听见就听见,年轻人找对象很正常呀,国家还鼓励青年尽快结婚呢,秀薇,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是谁,我认不认识?”
不管关金巧怎么问,温秀薇就是不说,还把祸水往她身上引:“先顾好你自己吧,我没有父母,没人会催我,倒是你,再不找一个,你爸妈肯定不会放过你。”
关金巧撇嘴,“我不怕我爸妈。”
温秀薇立刻跟着说,“对,你怕的是你哥。”
关金巧:“……”
在关金巧心里,她哥关跃龙就跟魔王一样可怕,楚酒酒也怕楚绍,但她也没少跟楚绍闹,除非楚绍真的生气,不然她也不会收敛什么。
快吃晚饭的时候,关金巧就和温秀薇分开了,两人住的方向不一样,没法一起回家,直到临走的时候,关金巧还想跟温秀薇打听,她心里的男人到底是谁,然而温秀薇的嘴就跟蚌壳一样,死活不开,没办法,关金巧只好离开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关金巧不禁叹了口气。
虽然温秀薇没说,但她看得出来,温秀薇应该是定下了,她喜欢那个人,而那个人,肯定也喜欢她。两情相悦,可能用不了多久,她就要吃温秀薇的喜糖了,可自己呢,还是没有着落。
她正垂头往家走,走到一个拐角处,忘了看路,直到听见刺耳的自行车铃声,关金巧才抬起头来。
一辆自行车差点撞上她,幸亏关键时刻,对方拉了车闸,要不然,她就要趴在地上了。
车把离自己也就几厘米远,关金巧一脸后怕,背后还出了一身冷汗,她惊魂未定,连忙跟对方道歉:“对、对不起。”
对方也跟她说:“对不起,你没事吧?”
关金巧苍白着脸,摇了摇头,而这时候,对方不确定的叫出她的名字:“关巧巧?”
巧巧是关金巧的小名,除了家人和邻居,基本没有知道的,关金巧愣了一下,她看向眼前的人,却想不起他是谁。
“你是……?”
对方笑了起来,“你忘了,我是丁伯云,以前咱们两家住的近,你还管我叫丁大哥。”
他的话,唤醒了关金巧童年的回忆,她怔了一下,然后瞬间笑起来,“丁大哥!原来是你啊,你不是下乡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丁伯云笑:“我上了工农兵大学,毕业以后在首都工作,算起来的话,我回来还不到一年。”
关金巧很惊讶:“丁大哥,你居然拿到工农兵的名额了?好厉害,我哥都没拿到,他是去年接替我爸的工作,才回来的。”
丁伯云一脸关心的模样:“是吗,伯父怎么这个年纪就退休了,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关金巧叹了口气,“他中风了,养了一年,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就是走路有点跛,我妈怕他再出事,就把我哥叫回来了。”
说起这些,关金巧又回忆起一个人来,她对他的印象更深:“对了,丁大哥,我听说丁一鸣也下乡了,以前他总往我们家跑,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丁伯云微笑着回答:“挺好的。”
自从上了工农兵大学,丁伯云就再也没和丁一鸣说过话,丁一鸣写信过来,他也是看都不看,撕成碎片,然后再扔掉。
又跟关金巧寒暄了一会儿,然后两人才分开,看着丁伯云骑车离开的模样,关金巧心中充满了感叹。
丁大哥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即使做了几年的知青,也不耽误他的前程。
……
周末,这回又是楚立强回市区来,楚酒酒就没去军区,做完作业,她就来到韩家,一边吃水果,一边看彩色的电视。
老话说的太对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从看了彩色的电视机,她就看不上黑白的电视机了。被黑白屏幕衬托,即使有声音,楚酒酒也觉得自己看的都是默片。
她正剥橘子皮,突然,韩家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不是晚上,家里也有人,韩家的大门就没上锁,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太太,带着一个穿裙子的女孩走进来。刚推开门,她就冲里面喊:“韩二嫂,在家吗?”
韩爷爷行二,所以人们除了叫他一声韩部长,有时候还叫他韩二哥,韩二叔,至于韩奶奶,自然就变成了韩二嫂。
楚酒酒扭头,发现是经常跟韩奶奶打牌的一个老太太,她指指楼上,“韩奶奶在上面晾衣服呢。”
老太太也认识她,看见楚酒酒,她笑着打招呼:“酒酒又来啦。”
说完,她看向自己身后的那个女孩,“这就是酒酒,楚绍的妹妹,漂亮吧。”
那个女孩看了她一眼,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
楚酒酒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想问两句,可是这老太太着急,很快就带着女孩上楼了,疑惑的歪了歪头,楚酒酒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反正一会儿可以去问韩奶奶。
三楼有个小平台,韩奶奶喜欢在这晾衣服,她腿脚不错,可是那个老太太不行,爬上三楼,她腰差点散架了。
看见这个老太太上来,韩奶奶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也不怕摔下去。”
老太太摆摆手,表示不在乎,“小芬刚来我们家,我这不急着让你见见,小芬,过来叫人,这是韩二奶奶。”
然后,她又看向韩奶奶,“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娘家侄孙女,她爸在老家是中学校长。”
韩奶奶这叫一个尴尬啊。
她上回没明确的拒绝别人给楚绍介绍对象,但是也说了,要等楚绍毕业再帮他相看,结果,这么快就有人带着闺女过来了。
这老太太她知道,她平时闲着没事干,就喜欢给人做媒,但她没想到,她这么积极。
韩奶奶没跟楚绍说过这种事,连韩爷爷,在做好决定之前,她都不准备告诉,以至于现在她想给自己解释,都解释不清。
人家闺女已经过来了,韩奶奶又不能撵人家出去,她客气的对那个小芬笑了笑,让她去楼下跟楚酒酒一起吃水果,就剩她俩的时候,她才苦着脸跟老太太说:“你这是干什么呢,楚绍还没毕业,还有一年呢!”
老太太:“我知道,我也没说现在就相看啊,就是见见。”
得了吧。
媒婆都是这一套,说什么先相处相处,做个朋友,等真的做朋友了,他们就该催婚了。
韩家和楚家,都不是会直接决定孩子人生的家庭,而这几个孩子当中,楚绍又是最特殊的一个,韩奶奶向来跟他都是商量着来,要是楚立强不在,楚家的决策人就是楚绍,他就相当于楚家的副家长。
韩奶奶有预感,要是让楚绍知道这件事,他得跟自己闹上好几个月的脾气。
为了避免这种局面,韩奶奶赶紧跟老太太说:“行,孩子我见过了,但是你不知道,楚绍他特别讨厌别人擅作主张,我不是他亲奶奶,跟他不是那么的亲,你还是先带小芬离开,等我把事情跟楚绍说了,我再安排他俩见面。”
老太太:“哎呀,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他一个小孩,你才是长辈,怕他干啥,直接就让他俩见一面呗。”
韩奶奶:“……”
她就知道这个老太太今天是专门来相亲的!
韩奶奶很坚持,就算原本还觉得可以考虑考虑那个叫小芬的女孩,现在看见这老太太的德行,韩奶奶也不准备让她真的见楚绍了,她一心想把这俩人先打发走,好不容易把老太太说动,韩奶奶赶紧带着她下楼。
刚来到楼梯口,韩奶奶就听到楼下的楚酒酒跟小芬说话。
“哦~这么说,你是来这走亲戚的同时,顺便来见楚绍一面,啊,我懂了,呵呵呵,你是来跟楚绍相亲的呀。”
说到这,楚酒酒的语气变得更加天真,“小芬姐姐,你要来的事情,楚绍知道吗?还是只有韩奶奶知道呀。”
韩奶奶:“…………”
早晚有一天,她要毁在这小丫头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韩奶奶:我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