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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比我大三岁[七零]");

  对楚酒酒而言,

  农忙期几乎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反正她不干活,即使是和韩生义一起去打草,

  也是韩生义打,她看着,

  现在她手好了,

  韩生义却还是让她干捡草的活,毫不夸张的讲,

  楚酒酒现在是绝对的捡草小能手,凡她所到之处,绝不会有一根漏网之草!

  ……

  自从进了八月,

  雨下的越来越频繁,

  这一次已经连下五天了,楚酒酒家大门敞开,她坐在屋檐下,看着身边的楚绍灵活的用竹篾编雨伞。

  撑着头,

  楚酒酒问他:“你到底偷学了多少人的手艺,怎么连雨伞你都会编了?”

  楚绍头也不抬的给雨伞箍紧,

  一边用力,

  他一边说道:“不用学,

  方法都是一样的,稍微琢磨一下就明白了。”

  顿了顿,

  他抬起头,

  “怎么,

  你琢磨不出来?”

  楚酒酒:“……”

  她拒绝回答这种问题。

  望着外面稀稀拉拉的雨幕,楚酒酒重重叹了一口气,“这雨还要下多久啊,

  再下下去,河堤都要被淹了。”

  闻言,楚绍抬头看了一眼天,“这才哪到哪,每年八月都这样,一直到九月底,雨季才差不多结束。等到十月,也是三天两头就下雨,放心吧,河堤很安全,但是以防万一,只要下雨,你就不准靠近河边,更不准上山。”

  楚酒酒撇嘴,“还上山呢,现在外面的路都没法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小声的抱怨道:“三婶说村里的路一变成这样,邮递员就不会过来了,真是的,什么时候下雨不好,偏偏现在下。”

  楚绍手上动作不停,听见楚酒酒说的话,他的神色也没出现异样,毕竟跟楚酒酒不同,他早早就做好了收不到回信的心理准备,现在不过是心里的猜测成真了,他自然也失望,却不会像楚酒酒这样,翘首以盼、七上八下。

  又看了一会儿雨,楚酒酒站起身来,“我回去睡一会儿午觉,爷爷你做晚饭之前记得叫醒我,我跟韩奶奶说了,今天要过去跟她学做腌菜的。”

  楚酒酒去韩家搓了两天的药丸,韩爷爷终于得见楚酒酒的真容,一个老活宝,一个小活宝,几乎是转瞬,他俩就打成了一片。现在楚酒酒和韩家祖孙三人的关系都在稳步贴近中,连牛棚其他的住户,也都认识楚酒酒了,楚绍一开始还会担心,到了现在,他已经彻底习惯了。

  嗯了一声,楚绍继续做他的翠竹雨伞,楚酒酒回到屋里,小小的叹了一口气,没多久就睡着了。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由于南方遭遇台风,又接连强降雨,再加上长江发洪水,淹了一些地方的道路,楚绍写的那封信,在延迟了一周以后,终于越过重重阻挠,来到了某部队的收发室里。

  聂白正坐在办公室看报纸,门被敲了两下,一个干事拿着牛皮纸信封走进来,“聂营长,有你的信。”

  聂白仍然在看报纸,他皱眉说道:“给我的信?不会又是老家那边让我帮忙介绍工作的吧。”

  干事低头看了看,“不是,这封信的地址比你老家远多了,我看看,青石镇青竹村……”

  咣当一声,聂白的茶缸被他自己碰倒了,里面的茶水漏出来,报纸迅速被洇湿,而聂白顾不上报纸,一把从干事手里抢过那封信,他如获珍宝般的正反看了好几遍,“真的?!好好好,谢谢你啊,小李,给,这包烟你抽着,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风风火火的跑了,小李干事一头雾水的看着聂营长跑出去,手里还捏着那包烟,他不禁皱眉。

  没听过营长在外面还有姓楚的亲戚朋友啊,还有,楚酒酒听起来像是女孩的名字,噫,嫂子知道这件事吗?

  ……

  聂白出了办公室一路狂奔,来到二连,路上碰到的战士都在跟他行礼,聂白连忙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严肃的对他们点点头,直到进了二连的宿舍,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他推开一扇单人宿舍的房门,反身进去,砰的把门关上,聂白一脸兴高采烈的说道:“政委,来信了!”

  这间单人宿舍里几乎没什么东西,被褥都是新的,一看就知道主人刚住进来不久,聂白对面,一个男人站在洗脸架旁边,他刚刚在洗脸,聂白闯进来的时候,他正慢慢的给自己擦手。

  听到聂白说了什么,他愣了一下,“真的?”

  聂白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他扬起手里的信,“当然是真的,我敢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么!”

  对面这人就是楚立强,楚绍的爸爸,楚酒酒的太爷爷。此时的他只有三十多岁,他穿着军装,一米八三的身高,身材板正,比例也恰到好处,他的长相和楚绍几乎如出一辙,只是他比楚绍更深邃、更成熟、也更有韵味。

  然而他的神态有些憔悴,脸色看着也不怎么健康,三年前,把妻儿送走以后,他因为离中心太近了,无法避免的首当其冲,后来他被送到西北的一家五七干校里,可能有些人不清楚,但五七干校,就是专门为干部准备的劳改农场。楚立强在里面待了两年多,直到五个月之前,他的老首长不知道抓住了什么机会,把他从五七干校里带了出来。

  三年前,还没出事的时候,他是驻首都部队的团级政委,然而现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连级副指导员,这都不能用连降三级来形容了,从正团到副连,中间隔着的不仅仅是级别,还有如日中天的前途。

  别人以为楚立强接受不了这种打击,但其实楚立强心中充满了感激,最起码他现在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经历的太多,说实话,除了自己的家人,他已经什么都不关心了。

  这个陌生的部队里,除了老首长,剩下的,他只认识聂白,聂白以前是他的部下,他帮过他一次忙,聂白始终没有忘,到了这边以后,也是聂白一直在暗中照顾着,他才能过得这么清净。

  刚从五七干校出来,楚立强就想联系自己的妻子,然而他怕这一次的出来只是暂时的,说不定哪天,他又会被送回去,怕连累家人,所以,他不敢写信,连给张凤娟汇款,都是借聂白的名义,现在五个月过去了,楚立强心里的担忧少了一点,他开始在心里隐隐的期盼着,张凤娟能给他写一封信。

  也许她不知道聂白的背后是自己,但只要能看见她娟秀的字迹,知道她还安好,楚立强就心满意足了。

  快步走到聂白面前,接过信封,楚立强心脏跳动的速度极快,聂白没打算离开,他想继续待着,跟楚立强一块高兴,谁知,拿到信以后,楚立强脸上的笑容突然顿了一下。

  皱起眉头,他低声念出来,“楚——酒酒?”

  聂白呵呵笑了起来,“政委,你儿子的名字真特别。”

  楚立强:“……这不是我儿子,我儿子叫楚绍,不过,这个字迹……这字迹应该是我儿子的。”

  一边说,楚立强一边拆信,种种迹象都让他觉得不安,他只想快点看到里面写了什么,抽出信纸,展开以后,楚立强只用一秒钟就读完了上面的内容,聂白看不见,从他的角度,他只能看见特别短。

  聂白纳闷:“怎么才这点字啊,政……政委?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楚立强捏着信纸,骨节发白,他死死盯着上面的那句话,聂白的声音他听到了,只是他感觉大脑木木的,很难做出反应来,缓缓抬起头,和聂白对视了一眼,楚立强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

  另一边,看时间差不多了,楚绍进去叫醒楚酒酒。

  如今农闲了,再加上下雨,楚绍每天基本不出门,做饭的任务他从楚酒酒手里接过来,倒是楚酒酒,还跟以前一样不闲着,睁开眼就往外跑,跟个小疯子一样。

  醒了,喝几口水,又把上回冯如意给的饼干拿出来吃了两块,楚酒酒抱上自家的新坛子,在门口的菜地里揪了半坛子的长豆角,然后又回到屋里,举起自己心爱的大红雨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韩家走去。

  早在雨季来临之前,楚绍已经带着楚酒酒,还有他们家新发的各种票证,又去了一趟镇上,这回有了票,楚绍把上回没法买的都买齐了,其中就包括给楚酒酒买一块肥皂、以及一把雨伞。楚绍今天做的那把,是给他自己应急用的,毕竟总有两人都要出门,却方向不同的时候。

  如今的雨伞样式不多,颜色也就这么几个,还都是特别大的、能容纳两人的直柄伞,楚酒酒举着这个雨伞,几乎整个人都被雨伞遮住了,难为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抱着坛子,楚绍倒是想帮她,只是想想他跟韩家人不亲近,过去了也无话可说,左右就这么几步路,还是让她自己抱着吧。

  楚酒酒好不容易来到牛棚门口,她实在没法敲门了,干脆扯开嗓子喊道:“韩奶奶,快开门呀,我要被雨伞压进地里啦!”

  韩奶□□一回听见楚酒酒在自己门外高声大嚷,她连忙把门打开,红色的雨伞扣在楚酒酒脑袋上,还在一个劲的往下滑,楚酒酒现在的造型,就跟采蘑菇的小姑娘差不多,只不过,她不是小姑娘,她是那朵被采的蘑菇。

  韩奶奶先把雨伞接过来,一边收雨伞,她还一边皱眉,“早就跟你说,下雨就别来了,你非要过来,摔倒了怎么办?”

  楚酒酒已经进了屋子,把装着豆角的坛子放在地上,楚酒酒挤了挤被雨水打湿的衣角,然后笑呵呵道:“不会摔倒的,我可小心呢,这坛子是我们家新买的,我才不会把它摔破。”

  这跟坛子有关系吗?韩奶奶面露不快,刚想继续说她几句,谁知楚酒酒小跑过来,突然抱住了她的腰,用脸颊蹭了蹭韩奶奶的衣服,楚酒酒糯糯道:“我以后不这样啦,再也不让韩奶奶你担心了。”

  谁、谁担心你了!

  韩奶奶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心里否认的极快,但她嘴上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默默站着,楚酒酒只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松开手,转过身,看到躺在床上、正慈祥笑着的韩爷爷,楚酒酒的声音顿时开心起来。

  “韩爷爷!”

  小女孩的声音又高又亮,几乎所有住在牛棚的人都听到了这一声毫不顾忌的呼喊,而楚酒酒喊完这一嗓子,直接跟个兔子一样,蹦上了韩爷爷的床,她跪坐在韩爷爷身边,举起两个小拳头,对着被子一顿猛捶。

  “今天还是下雨,韩爷爷,腿还疼吗?没关系,酒酒给你捶!”

  一边捶,她一边仰头问韩爷爷的感受:“我觉得我手艺变好了呢,韩爷爷,你说是不是?”

  正在努力强颜欢笑的韩爷爷:“……”

  “是、是呢!咱们酒酒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好家伙,连牙都咬上了。

  说完,他拼命给韩奶奶递眼神,希望老伴能来拯救自己,然而韩奶奶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仿佛什么都没接收到一样,神色自如的拿出小马扎,准备收拾楚酒酒带来的这些豆角。

  楚酒酒年纪小,下手不知道轻重,再加上她还是个动手废,凡是需要灵活和巧劲的事情,她都做不好。捶腿更是如此,她给别人捶腿,不亚于一场酷刑,要是被她捶的是楚绍,早就把她撕下去,轰下床了,然而现在她捶的人是韩爷爷,一个打掉牙也只往肚里咽的老好人,因此,她技术再差,韩爷爷也只会忍着。

  幸好,楚酒酒没多少力气,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拳头砸下去,她没劲了,韩爷爷也得救了。

  楚酒酒喜欢跟韩爷爷相处,因为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韩爷爷永远都是捧着她,用特别和善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感觉自己很招人喜欢。当初她喜欢跟着韩生义,也是这个原因。

  韩爷爷捧她,她捧韩爷爷,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嘴甜,他们的日常就是商业互吹。

  在楚家,楚绍从不搭理楚酒酒的心理需求,想听他夸一句楚酒酒,最起码要等上十来天,而在韩家,韩奶奶不喜欢听韩爷爷夸别人,更不喜欢听他自夸,韩生义虽然愿意听,但也仅仅是愿意听,想让他捧场,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好了,这俩人凑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

  还有一点,是韩爷爷近期发现的,只要楚酒酒在,韩奶奶就不会制止韩爷爷说话,哪怕弄得有些吵了,韩奶奶也只是皱皱眉,却不会真的打断他们。因此,每一次楚酒酒过来,韩爷爷都是打心眼里的欢迎,他好久没这么快活过了,屋子里不再死气沉沉的,仿佛生活又回到了从前。

  从床上蹭下去,楚酒酒熟门熟路的从床脚边找到另一个马扎,乖乖放到韩奶奶对面,她坐下去,学着韩奶奶的样子,捡起地上的豆角。

  “韩奶奶,生义哥去哪了?”

  韩奶奶说话,从不耽误她手里的活:“去菜地了,雨下的太大,得挖一条排水沟出来,不然菜苗都淹了。”

  楚酒酒拧起秀气又淡淡的眉毛,不高兴道:“下这么大雨,怎么还要过去,别人都在家休息了,只有生义哥,还得天天往菜地跑。”

  韩奶奶刚要张嘴,躺床上休息的韩爷爷却截了她的胡:“没事,生义穿着蓑衣呢,而且排水沟一直都有,把土铲出去就行了,不费事,估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韩奶奶沉默两秒,嗯了一声,以示附和。

  楚酒酒听了,哦了一声,然后就不怎么说话了。

  以往她每回过来,都是叽叽喳喳的,今天只叽叽了一会儿,喳喳始终没出现过,韩爷爷先察觉到了楚酒酒的不对劲,他坐直了身子,往老伴和楚酒酒的方向挪了一点,和她们离得更近了,韩爷爷才问道:“怎么,还在担心回信?”

  楚酒酒藏不住秘密,她这几天的魂不守舍被韩生义看在眼里,楚酒酒便告诉他,自己在等回信,只是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至于在等谁的回信、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韩生义没问,楚酒酒也没说。

  撇撇嘴,楚酒酒点头道:“其实现在就应该已经收到了,但是一直没消息,然后还下雨,邮递员不进村,我怕……”

  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外人难断自家的事,但韩爷爷和韩奶奶的岁数摆在那了,他们见过的太多了,楚酒酒担忧的点究竟在哪里,即使不问,他们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韩爷爷揉了揉自己的腿,宽慰她道:“还不好说呢,咱们这边算是南方,每年一到夏天,雨季就没完没了的,你看看,沿海有台风,内陆有泥石流和洪水,别说信了,就是人呐,到这时候都难出去,往北走还好说,要是往南,那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到呢。再等等,啊,酒酒,咱再等等。”

  楚酒酒抬起头,她睁大双眼,“韩爷爷,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说着,她不禁看了一眼韩爷爷的腿,“不会吧,风湿连全国的天气都能预报了?”

  韩爷爷:“……”

  韩奶奶有点想笑,她垂着眼,替无语的韩爷爷解释道:“你韩爷爷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哪里都去过,有段时间他在福建待了三年,每次给我寄信,十回有八回,我都要一个月才能收到,最慢的一回,我连皮袄子都裹上了,他的信里还在问中秋节好呢。”

  楚酒酒噗的笑出了声,韩爷爷有点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辩解道:“那可不赖我,我提前一个月就写那封信了,谁知道一连三个台风袭击福广一带,我的信被吹飞了,过了好长时间才被找到,能寄到你手里,已经算那封信福大命大了。”

  他不解释还好,他一解释,楚酒酒笑的更欢了,韩生义恰好推门进来,脱下蓑衣,他问:“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楚酒酒:“说韩爷爷年轻时在福建给韩奶奶写信的事,生义哥,你知道这件事吗?”

  韩生义哪知道,他摇头的同时,韩奶奶的声音也响起来了,“生义怎么会知道,那时候还没有他呢。”

  韩生义笑了笑,换掉已经湿透的鞋,同样拉过来一个马扎,坐下看着韩奶奶和楚酒酒忙活。

  韩爷爷仍然坐在床上,不过他就是下来,地上也没他的地方了,因为这屋子里就三个马扎,没有椅子。

  最近韩爷爷感觉自己的身体轻快了不少,以前一到八月,他的腿就从早疼到晚,这回远没有那么严重,甚至他还能下地干活。摸着下巴,韩爷爷寻思着,应该再给家里做一个马扎了。

  不不不,还是做两个吧,说不定哪天楚绍也过来了呢。

  这样想着,韩爷爷有点开心,因为他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再招待过客人了。

  ……

  按照韩奶奶教的步骤,楚酒酒把一坛子豆角都腌好了,吃晚饭之前,楚酒酒站起来,韩生义替她抱着装满了水的坛子,而韩奶奶还有几句话叮嘱楚酒酒。

  “半个月之内不能开坛,你可千万别因为好奇,就把坛子盖掀开了,到时候长毛,我可不负责。”

  “放屋子里,别放外面,被太阳晒到了,也是会长毛的。”

  “不许偷吃,听见没有?”

  楚酒酒:“……”

  她像是会偷吃的人?!

  好吧,如果韩奶奶不说,她还真有可能被好奇心驱使着,偷偷拿一根出来尝尝是什么味道。

  一一答应下来,楚酒酒跟着韩生义一起出来,傍晚,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雨后的天空特别漂亮,云朵像是和天空分离的,仿佛一伸手,就能把它摘下来。

  楚酒酒仰头看了一会儿天,突然,旁边的屋子走出一个女人,对她招了招手,“酒酒,过来。”

  楚酒酒回过头,发现是韩家的邻居,肖宁。

  肖宁今年四十岁上下,她就住在韩家夫妻的隔壁,她丈夫叫邓国元,是整个牛棚唯一的一个壮年人,扶着自家的墙,肖宁脸上带笑,“生义,我跟酒酒说几句话,你先玩去吧。”

  韩生义看看她,又看看楚酒酒,然后他点点头,对楚酒酒说道:“我先把坛子放回你家去。”

  楚酒酒看着他转身,然后小跑到肖宁身边,“肖阿姨,有什么事吗?”

  肖宁笑着弯腰,轻轻摸了摸她滑嫩的脸蛋,“七夕节快到了,我准备做几个巧果,这是我们家那边的习俗,到时候你来帮阿姨,做出来的巧果都给你,怎么样?”

  楚酒酒不知道什么是巧果,不过她知道什么是七夕节。

  歪了歪头,楚酒酒问:“可是这是情人节呀,肖阿姨不跟邓叔叔一起过吗?”

  肖宁扶门的手差点掉了,她连忙左右看看,发现没外人,才小声说了楚酒酒一句,“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七夕节什么时候成情人节了,小孩子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楚酒酒一头雾水,她不明白“情人节”这三个字怎么就是瞎说了,七夕节不就是情人节吗?

  肖宁:“除了巧果,我还让你邓叔叔去山上找了点水果回来,到了晚上,咱们几个坐一起,说不定还能听到天上的牛郎织女说悄悄话呢。”

  楚酒酒眼睛一亮,“真的?”

  肖宁笑,“当然是真的。”

  肖宁是哄小孩子,楚酒酒却真的信了,毕竟连她都能到这个时代来,那牛郎织女说个悄悄话,听起来也挺正常的。

  楚酒酒想了想,问她:“我能带楚绍一起来吗?”

  这里的七夕节似乎不是情人节,更像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时刻,肖阿姨想跟她一块过,她则想跟楚绍一块过。

  楚绍是楚酒酒的哥哥,肖宁不用思考,就答应了下来,“没问题。”

  楚酒酒笑的眼睛弯弯,“那我能带生义哥一起来吗?”

  韩生义和楚酒酒关系好,几乎可以算是楚酒酒的另一个哥哥,肖宁想了想,再次点头,“行啊,把生义也叫来,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闻言,楚酒酒脸上的笑容更大,“那肖阿姨,咱们把韩爷爷和韩奶奶也请过来吧,还有宋爷爷,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肖宁:“…………”

  这也太热闹了吧!

  然而看着楚酒酒期待的目光,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纠结一会儿,她答应了,楚酒酒立刻欢呼一声,“我现在就回去告诉楚绍,肖阿姨,我熬鱼汤可好喝了,等七夕节,我要熬上一大锅,让大家都尝尝我的手艺!”

  说完,她风风火火的跑了,肖宁愣了片刻,然后发出一声苦笑。

  她刚才还在担心这么多人一起过来,她会招待不起,而且家里的条件也不允许她招待,下一秒,楚酒酒就主动说出要带吃的过来了,不邀功、也不带同情的色彩,仿佛她这么做,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真好啊。

  要是她的女儿也能像楚酒酒这么懂事,那就更好了。

  肖宁和丈夫一起下放,女儿被送到老家,他们走的时候女儿才六岁,如今就是和楚酒酒一样的年纪,看见楚酒酒,就像看见自己的女儿,肖宁总是忍不住的想多接近她一点。

  楚酒酒不知道肖阿姨是在睹她思人,她兴冲冲的回到家里,把肖阿姨的邀请告诉楚绍,一听七夕节三个字,楚绍就皱起了眉,“那不是女孩的节吗?你自己去就行了,别拉上我。”

  “那怎么行,大家都去,连宋爷爷都要去,楚绍你自己待在家里,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困困劳劳凄凄凉凉,不难受嘛。”

  楚绍:“……”怎么连戏词都用上了。

  韩生义送完坛子,没有立刻就走,而是跟楚绍一起,把他们家迷你小菜地的蔬菜架子整理了一下,之前的不结实,已经被暴雨打趴下了。他整理好架子,站直身子,和楚酒酒一起看向沉默的楚绍。

  楚绍憋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来:“可,那也是女孩的节啊!”

  韩生义垂下头,抿唇偷笑了一下,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要照顾楚绍的面子,可楚酒酒不会管那些,她直接就把楚绍的脸面撕了。

  楚酒酒瞪着眼睛:“女孩的节怎么啦?女孩的节你就不想过啦?跟你相处这么久,我才发现,你居然是个大男子主义!主席同志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让你参加一个女孩的节日,难道还能影响到你的男子气概吗?还是说,你觉得过女孩的节丢人,如果是这样的话,过女孩的节丢人,就等于你认为女孩丢人,还等于你看不起女人,也就是说,你不认为妇女能顶半边天,你的思想过于落后,已经到了要挨打的地……”

  楚绍目瞪口呆,再说下去,他就要变成人民公敌了,打断楚酒酒,楚绍宣布认输,“行了行了,我去行了吧?真服了你这张嘴,我是说不过你,我去看看火。”

  说完,楚绍一溜烟跑了,楚酒酒哼了一声,扭过头,冷酷的小眼神瞥向韩生义。

  不等她问,韩生义已经十分上道的回答:“我也去,我坚决拥护主席同志,我认为妇女不止能顶半边天,她们能撑起整片天。”

  前后门都开着,楚绍听见韩生义说了什么以后,他一边往炉灶里扔柴火,一边冷笑一声。

  “狗腿子。”

  ……

  还有两天就是七夕,这是楚酒酒来到这边以后过的第一个节,而在这之前,她也好久都没和家人一起过节了,楚酒酒对这个节日看的很重,楚绍原本是不得不跟着她一起张罗,后来见她这么开心,而且把没收到回信的事情都忘了,楚绍就认真了起来。

  他配合了,楚酒酒就更高兴了,开始跟他讲自己爸爸妈妈是怎么过七夕的,互送礼物,互说甜言蜜语,每次都塞她一嘴狗粮,不过,她的父母也不是太没有人性,爸爸给妈妈买一份礼物的同时,也会给楚酒酒买一份礼物。爸爸还说,在楚酒酒没有男朋友以前,每年的两个情人节礼物,都由他和妈妈送,他送七夕的,妈妈送情人节的,即使不过节,也要保证他家的小公主有礼物可以收。

  这样,就没有人可以说他们家酒酒是悲催的单身狗啦。

  楚酒酒讲的未来越多,楚绍对那个时代就越熟悉,从未谋面过的儿子和儿媳妇,也好像有了活生生的形象,就是这个形象,总感觉不太正经。

  ……

  他们在这边温馨的闲聊,另一边的聂白,却差点吓个半死。

  晕了整整一下午,楚立强才终于醒过来,聂白一直守着他,自然已经看到那封信上的内容了,聂白盼着楚立强能快点醒,可他真醒了,聂白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是大老爷们,看着楚立强从英姿勃发,再到现在的万念俱灰,聂白心里难受的要命。

  不过这种心情,在楚立强醒了很久,都还没说过一句话以后,就变成了忐忑不安。

  把护士请出去,看着楚立强没什么表情的脸,聂白紧张道:“政委……”

  “我不是政委了,”楚立强淡淡道,“你应该叫我名字。”

  他哪敢啊!

  聂白张了张口,最后折中了一下,“楚哥,你也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我不难过。”楚立强打断他。

  聂白一噎。

  皱着眉,楚立强望向对面,而对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面白扑扑的墙,“我只是觉得不值。”

  聂白呆了呆,“啊?”

  他没听懂楚立强的话,而楚立强也闭上了嘴,不打算解释了。他终于开了口,聂白却比之前更忐忑,之前他虽然担心,却觉得楚立强的反应很正常,然而现在,他开始害怕了。

  他怕楚立强被刺激到,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

  因为这一出,聂白连家都不回了,连续好几天,晚上都睡在另一张床上,惹得聂白媳妇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亲自过来找了一趟。

  而事情也不出聂白的所料,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楚立强突然下了床,他在病房里翻箱倒柜,聂白被惊醒,问他想干什么,楚立强回答:“我要给我儿子写回信。”

  听到这话,聂白一个翻身坐起来,“写回信?你不是怕连累你儿子吗?”

  楚立强穿着病号服,手上还贴着扎针留下的纱布,从抽屉里找到笔和纸,他坐下,一边写,一边说道:“我怕不怕的,都已经连累他了,不然他现在应该还在首都上学,而不是待在那个村子里。”

  聂白:“你可别冲动,千万别冲动,这事不是这么简单的,政委,咱好好想想,实在不行,你明天再给他写也来得及啊。”

  一紧张,他把称呼又换回来了,楚立强拿笔的手一顿,在昏黄的灯光下,他转过头,望向聂白,“我好好想了,这几天,只要我醒着,我就在好好想,可我不管怎么想,我的妻子都不在了,楚绍都没有妈妈了。”

  “我儿子现在只有我了,我必须给他写信,你明白吗?”

  聂白喉咙发涩,他看着楚立强,忍不住低下了头,“我现在明白了。”

  听到这个回答,楚立强把头转了回来,重新拿起笔,他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正相反,以后我只会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

  死是解脱。

  活着是残忍。

  对他,更是对那些恨不得他死的人的残忍。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天是个分水岭,太爷爷的人生轨迹从这开始发生转变

  原本的他应该身体每况愈下,直到病重去世,现在的他破而后立,心态发生转变,从此以后,他不再是楚立强

  而是钮祜禄·楚立强

  再过几年,他就要带着双生子回宫了呢!(狗头)

  2("爷爷比我大三岁[七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