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鼾声如牛
丁倩倩微微叹息口气,她在心里呢喃着。
“罗将军那样一个叱诧风云,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男人,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丁倩倩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出去向院子里的村民询问这附近的地形。
村民收了丁倩倩那一些银子,对她是知无不言,转眼就将这村子里的地形与她说了个大概。
又提起到那芦苇丛附近,其实是一个乱葬岗,只是平常太过晦气,显少有人去。
村子在前几年特意搬迁了一次,搬得离那乱葬岗稍远一些,这也才使得主道上许久都不见人烟。
丁倩倩微微皱眉,又看了看罗将军身上的伤,她有一些明白眼前的局势了。
听说前一段时间,朝廷下达了诏令,命罗将军火速赶回京城。
罗将军放下了紧急的战事,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
结果,偏偏在这两日又出现在了京城郊外的乱葬岗......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丁倩倩光是脑补一下,就猜测出一个大概来。
但一想到自己猜测出的很可能是事实,她的心里便寒凉了一片。
她再去看罗将军身上的伤势,又发现他胸前一大片除了是之前的刀伤外,还有一些拖行前进的伤痕。
看来是他被丢在乱葬岗之后,还剩着一口气,他靠着惊人的求生意志,一路从乱葬岗爬出来。
又爬进了这芦苇丛中,掩盖自己的身形,没有被那些人再度折返回来下狠手。
丁倩倩也恰巧是那时在树上赏日落,这才发现芦苇丛中的异常。
如果她当时没有经过,想必罗将军也只能葬身在那片芦苇丛之中了。
丁倩倩不知道在他的床榻边守了多久,村民们都颇有一些惊奇。
几个村民进进出出,手里端着刚刚烧好的饭,小心翼翼地邀请丁倩倩出来吃饭。
丁倩倩却摆手,只是守在床榻边,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车夫于心不忍,端着一些饭菜进来,摆放在丁倩倩的桌前。
但等车夫下一趟进来的时候,桌上的饭是一点都没动。
丁倩倩依然如同他上回进来时所看到的模样,她沉默地坐在窗台边上,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想得出了神。
车夫都忍不住在心里想,难道这男子当真如此倾国倾城?
竟然让当家的这么魂不守舍,连饭都不吃了,就这么一直守在他身边!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听说当家的似乎快要和王公子成亲了。
车夫抓了抓自己的脑袋,颇有一些困惑地走了出去。
......
一日一夜之后,昏迷在床榻上的男子终于转醒。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女子坐在自己的床边上,手肘微微支撑着案台,似乎有些困倦地瞌睡了过去。
因为那女子是背对着自己,他下意识就全身戒备起来,想去摸自己腰间的佩刀。但摸了半晌,他这才想起他的佩刀早就被人给抽走了。
他无声无息地下床,即便是重伤在身,他也没发出一丁点声响。
他摸索到那女子的身后,手已不着痕迹地抄起了门后面一个木棍,准备等那女子听到响动回头之后,狠狠砸在她的脑袋之上。
这么一棍下去,并不足以毙命,但可以让对方先失去攻击他的能力,之后他便可以再细细盘问,自己为何会在此处?
可没想到,那女子始终支撑着自己的脑袋打瞌睡。
男子在她身后足足站了半天了,听到的只有一声高过一声的打鼾声。
这女子瞌睡起来声音还大如牛,好像唯恐方圆几里的人都不知道她在睡觉一般!
最开始罗将军的时候是高高举着那棍子的,但是站在她身后听了一会儿这鼾声,手又放了下来。
接着又不知道等了多久,见这女子依然没有要回过头来的架势,他颇有一些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木棍。
他同时又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就这样毫无警觉的人,十有八九不是朝廷派来要追杀他的暗影。
况且自己刚才提起和放下木棍的时候,带动了空气中风的流向,如果是有内力的人,第一时间便会回头察觉。
但他此刻已在这女子身后站了这么久了,她如果有心想要杀死对方,她都不知已经死了几个回合了。
男人终于放弃,支撑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不动声色地绕到了前头,坐在了那女子对面。
坐下去之后,他的目光不经意的往前一飘,霎时身形像是触电一般立刻愣在原地。
他有些不可置信,连手指尖都微微颤抖着。
怎么可能?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她!
男人以为自己在做梦,他闭上眼睛用手覆盖在自己的睫毛之上。
温暖的掌心提醒了他,此刻还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他放下手再度睁开,面前依然是这女子熟悉的眉眼。
看着她那流着口水打瞌睡的模样,他的心绪千回百转......
这个女人曾经无数次在他的军帐里打瞌睡,被他当场抓到好几次。
每次被他现场抓包的时候,她都抬头用略带迷茫和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不要被他军法处置。
可眼下她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带着那张让他铭刻在心的面庞,无知无觉满脸困倦地打着瞌睡。
罗将军的心微微颤抖起来,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
他想伸手去触摸对面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面庞,但手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又因为害怕失去眼前这一切而默默地缩了回来。
有许多次梦里他都梦见了她,他以为她已经葬身在那一场大火当中,与营帐里的其他同僚们成了熊熊烈火中的英魂。
直到此刻真正见到她,他才敢确信她没有死!
而且她看上去还过得很滋润,似乎还稍微胖了一些,身材又圆润了一点。
她穿着一身上好的华服,面料是全新的,垂下来的头发柔顺透着光泽,看起来像是经过了精心的保养。
她衣着华贵,满面红润,一派京城富贵主子的气度。
而自己看上去......却邋遢如乞丐,像是一只刚从乱葬岗里被捡回来的老鼠。
他却还记得自己初次见她的时候,她穿着灰扑扑的小卒军袍,混在乌压压新兵们的汗臭味中,顶着烈日正被受罚。
他一身鲜衣怒马的将军铠甲,俯身远远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个新兵有些意思。
谁能想到命运转得如此之快。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高下之差的强烈对比,愈发让他感慨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