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并昀立即让何统一派人去查陈安病房外的监控,看看最近几天有谁进出过陈安的病房。
跟着乔方德的电话就来了,口气异常强硬,要他回乔家大宅一趟。
乔并昀想了想,跟家里的关系也不能闹得太僵,毕竟,自己跟冰儿的婚事,还是要说服他们,让他们同意最好。
当他迈进大宅底层客厅的时候,福伯却迎上前来,对他低声道:
“小少爷,先生在他的书房等你。他今天情绪不好,发了好大的脾气,你要小心些,别再惹他生气。”
乔并昀心中隐隐觉得,父亲生气就是为了陈安的事情。
不过,他也有一些事情想问问自己父亲。
乔方德的书房布置颇为雅致,也在大宅的一层。一层共有三间书房,乔世琦的书房在东南方,乔方德的书房在西北方,并不在一个方向,而乔并昀也设了一间稍小的书房在西南方向,倒是离乔世琦的书房近一些。
只不过,他平日不怎么在家,也不怎么用。
三间书房环境都一样,安静雅致,只是按各人喜欢的风格装饰不同。
乔并昀刚跨进他父亲的书房,迎面就飞来一本厚厚的大书。年轻的他身手敏捷,侧身就是一个闪避,眼睁睁看着砖块一般的书重重地砸在身后书房的大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随之而来一声咆哮:
“乔并昀,你这混帐小子做下什么混帐事?竟敢动陈安!”
并昀面色未改,父亲会因为陈安之事大发雷霆,他在意料之中。
伸手理了理衬衫,他继续走进大书房。面无惧色地看向面朝大门,坐在轮椅上的脸色黑沉沉难看得要命的父亲,口中道:
“陈安动了冰儿,我动他理所当然!”
“什么冰儿?!凌家那个小女人,早就叫你不要跟她来往,你偏不听!不然,陈安也不会下手动她!”乔方德继续咆哮道,“你知道陈安是什么人吗?他救过你老子我的命!当年车祸,幸亏有他,才保住了我的性命!你竟然敢动他,我打死你!”
并昀冷然看向父亲:“原来是你叫陈安撞的冰儿?”
“就算是我又怎么样?都是你不听话,惹你妈生气,才让他出手。你妈毕竟是女人,心软,并没有让他要那小女人的性命,只是不想让你见到她,旧情复燃而已。而你,却对陈安下手狠毒!竟然断掉他五条肋骨!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现在生命垂危……”
乔方德面现伤感,话还没有说完,乔并昀却冷冷打断:
“原来是我妈让陈安动的手?怪不得陈安突口而出一个‘邰’字。我竟忘记了,原来他说的是太太!”他胸中瞬间了然,乔家只有陈安称呼邢琳为太太,这是他老家的称呼。虽然其它人都称呼邢琳夫人,由于陈安为人又忠厚,邢琳很信任他,也就没要求他改口。
见父母都协同一致对付凌冰儿,乔并昀十分气恼,拒不回答父亲的质问,反而愤愤质问他道:
“果然是你们!陈安动冰儿的时候,我跟她已经分开,你们为什么还要对她下手?!明明知道她是个失去了母亲的可怜小女生,你们为什么那么狠毒,还不放过她?”
“为……”乔方德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却喉头一动咽了下去。他意识到,这事儿不能告诉乔并昀。
咽了一口唾沫,他转发狠道:
“如果你当初不跟她交往,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陈安当初不会动她,现在也不会躺在急救室里。说来说去,都是乔并昀你这小子的错!”
“我的错?我乔并昀已到适婚年龄,难道还不能自己找女朋友?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冰儿有什么错,你们不让我跟她交往,还做了一份假调查报告,让我对她产生误会,抛弃了她!”
乔并昀面对父亲更加激动:“你们用这些下三流的手段来阻止我的幸福,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就算我阻止了你的幸福,你也不能把陈安往死里打!医院来电话,陈安伤势恶化,恐怕活不过今晚。即使活下来,不死也得残疾!他若是成了残疾,我就让何统一陪着他,也断掉他五条肋骨和两条腿!”乔方德咬牙发狠道。
“这跟何统一没关系,你别动他!爸,你对我和冰儿狠心也罢了,何统一对家里忠心耿耿,你也能狠得下心?你真的想六亲不认吗?”并昀一时气急,有些口不择言。
乔方德见乔并昀出言不逊,怒气更盛,大喝一声:
“六亲不认?好!好!你这逆子,跪下!”
说完便拿起一根粗大的竹杖,转动轮椅,朝长身玉立的乔并昀腿弯大力打过来。
乔并昀腿弯遭受重击,不由双膝一曲,跪在地上。乔方德趁势高高举起竹节颇多的竹杖,用力砸向乔并昀的背部。
一边打一边大骂:
“你这个逆子,都是受了那个小女人的挑唆。先是破坏我收购富吉集团的计划,现在又让陈安变成残废!我还能让你跟她在一起?你做梦去吧!”
乔并昀挺直脊背,一边承受着乔方德的笞打,一边大声道:
“我就要跟她在一起,谁也无法阻止!就算是放弃乔家家业的继承,我也愿意!”
“你这个不孝子!”
乔方德闻言更为悖然大怒,手上的力道愈发加重。他虽然腿残疾了,但经常健身,以保持精力。双臂比一般的人粗了一围,更加健硕,力气当然很大。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乔并昀的外衣被打破,衣服下面的肌肤已经紫红发黑,一片片肿胀起来。
他却不向父亲求饶,兀自挺着身体,玉面冰寒皓齿紧咬,一声不吭也不叫痛。
他愈是这般不求饶,愈是这般倔强,乔方德便愈是怒气难遏,手下也失了分寸。一杖比一杖用力。
直到乔方德最后一次重击,乔并昀只觉得喉头涌上一片腥甜,眼前一黑,连吐两大口鲜血来,颓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一幕,刚好被急匆匆推门进来的邢琳看见,她一声惊呼:
“我的儿啊!并昀,你怎么了。”
便抢到他身前,见到他嘴角挂着的那口鲜血,又气又急,心痛得大哭起来:
“乔方德,你这是想打死我儿啊?”
她顾不得躺在地上的乔并昀,转过身子,便一头朝乔方德撞去:
“你打死了我儿子,我也不活了,我,我要跟你拼命!”
乔方德在乔并昀面前飞扬跋扈,却是个怕老婆的,在邢琳面前顿时就没有气焰。只把轮椅往后退,道:
“不教训教训这小子,他不知天高地厚!他为了那个小女人,竟然打断陈安五根肋骨,今天张院长来电话,说陈安生命垂危,不一定活得过今晚!”
邢琳这一撞没撞到他,差点跌到地上,乔方德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她却趁机扯住了他的手臂,在上面乱掐起来,一边狠狠的掐,一边叫嚷:
“这些都怪谁?说到底,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怎么会为了不让并昀见到她,让陈安去撞那个小女人的车!你说,你说啊!是不是你?你和那女人不明不白,我怎么可能让儿子跟她的女儿在一起!”
乔方德忍着疼痛,任邢琳把自己的小臂掐得鲜血淋漓,嘴里分辩说:
“邢琳,你听我说,我跟松怜真的没什么!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你应该知道。不然,我也不会让老爸去你家提亲,更不会娶你回家!”
“我不听,你在撒谎!你根本就是骗我,你想打死我儿子,不如先打死我,打死我你就不用烦我了,老爷子也不会烦我了!打死我啊,你的白月光虽然死了,你可以再去找一支红玫瑰啊!”邢琳越发愤怒,大声朝他吼叫。“当年你追了我三年,让我以为你对我是一片情深,这才嫁给了你!如果不是我表姐是王松怜的同学,她告诉我你和她是青梅竹马,我便会一直蒙在鼓里!”
“阿琳,你听我说,我跟她真的只是多年的同学,就算是青梅竹马,也没有儿女之情。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乔方德,现今目下你还要欺骗我!你口口声声只爱我一个人,却因为那个女人的车祸变成了残废。你说跟她没有什么,那你的腿是怎么断的?那场车祸是怎么发生的?那女人是不是因你而死的?你说,你告诉我啊!”
听着邢琳的质问,乔方德颓然低下了头,这事他跟邢琳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更不愿意让邢琳牵扯进去。
夫妻两人谁也没注意到,倒在地上的乔并昀慢慢睁开了眼睛。
刚才乔方德那一杖用尽全力,打得他口喷鲜血,倒在地上,但他意识还是清醒的,并未曾陷入昏迷。
所以乔方德和邢琳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惊愕无比。
父亲的腿是怎么断的?是车祸!他的车祸为什么和冰儿的母亲有关系?
难道,冰儿的母亲跟自己父亲的车祸是同一天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发生的?
是了,父亲的车祸发生在六年前的冬天,冰儿母亲的车祸同样发生在六年前的冬天。父亲车祸的肇事者没有找到,冰儿母亲的肇事者也没有找到。
而父亲活着,冰儿的母亲死亡。这件事,极可能只有一个解释:
极有可能父亲开车撞了冰儿的母亲,导致冰儿的母亲死亡。而他在陈安的帮助下,逃离现场,双腿残疾却保全了性命?
乔方德就是肇事者!
并昀脑中忽然清明,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了。
乔方德不愿意自己和冰儿在一起,因为他是肇事者!
母亲不愿意自己和冰儿在一起,因为她认为冰儿的母亲和自己的父亲有婚外情。
杀人凶手怎么可能让被害者的女儿嫁进自己家门?那将是巨大的隐患!
觉得被背叛的女人,绝不可能接纳情敌的女儿做儿媳!
不同而关联的理由让他们站在了统一阵线上,严防死守。
乔并昀不可思议地大睁蒙蒙双眼,瞪向还在争吵的父母。蓦然觉得脊背和胸口一齐传来巨痛,心被击碎成粉末,终于痛得晕了过去。
邢琳还在冲乔方德不依不饶地大叫:
“你骗了我这么多年,我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跟她的女儿在一起。陈安被打,是因为我吗?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让陈安动手,如果不是你,儿子就不会打陈安。如今你还不知忏悔,把一切都怪在儿子身上,如果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死在你们一家人面前,让你变成孤家寡人!”
……
乔并昀悠悠的醒转,已经趴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何统一正坐在床前,憨厚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
“小少爷,你别动,我正在替你上药。”
“何统一,统一,你先帮我做一件事,查,冰儿的母亲死亡的……日期,马上告诉我。”他用低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好,我帮你上完药,马上就去。”
“嗯。”听着何统一答应了,他方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又想起一事,急忙问何统一:
“爷爷还不知道吧,你先出去告诉福伯,让大家别告诉爷爷,免得他担心。”
“你已经晕了一阵子了,我估计老爷子已经知道。先生也是真下得去手,虎毒还不食子呢!把你打成这样!”何统一却没有起身,只用心替他抹着药膏。
“别涂药了,那你赶紧带我去公寓。不然,爷爷过来看到我的伤,我怕他会受不了。”
乔并昀用手撑着身体,想下床。刚撑起来,背上却传来一阵剧痛,又栽倒在床上。
何统一赶紧扶住他:“小少爷,你先别动,看样子,还是要叫医生来才行。”
“不用。”他艰难地翻过身,“你背我,把我送到公寓,再叫医生来看。”
“唉……”何统一犟不过他的小少爷,只好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药膏。
正想动手扶他,门外却传来乔世琦苍老的声音:
“并昀怎么样了?”
“快,把衣服替我穿上,扶我起来。”他急忙吩咐何统一。
何统一没有吱声,只帮他罩了一件T恤,又扶他忍痛坐起来,倚在床头。
乔世琦走进了乔并昀的屋子,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焦急的神色:
“这个小子,下手一定很重。你妈哭得快把屋子都掀翻了,说你爸快把你打死了,一直不依不饶!”
“爷爷,我没事。老爸打我还不是家常便饭,怎么惊动了你老人家。”
“给我看看你的伤。”
乔世琦走到床前,动手想揭乔并昀的衣服。
乔并昀抓着爷爷的手,脸上努力挤出灿烂的笑容:
“爷爷,我都这么大了,别动不动就掀我的衣服啊!我真没事,跟以前一样,休息休息就好了。皮外伤,你知道我爸一向不会打得太重,就是教训教训我而已。谢谢爷爷这么心痛我!”
“真没问题?”
乔世琦脸上流露出怀疑。
“没事,要不要我下床给你跳一支舞?”
乔并昀作势把腿挪到床边,忍着后背剧烈的疼痛,一只脚踏上地面。
“行了行了,还跳什么舞!你躺下吧,让何统一帮你上点药。”
“好,爷爷慢慢走。”
乔并昀脸上挂着嘻笑,见乔世琦出了房间,一头便栽倒在床上,头上泌出豆大的汗珠,脸色顿时腊黄。
“呃……咝……快,何统一,送我去公寓……”他呻吟着对何统一道。
何统一沉默上前,找了一床薄被,把乔并昀包裹起来,用双臂小心抱着他,在福伯惊讶的目光中,出了大宅开车送他去公寓。
等找来医生,替乔并昀检查了伤势,替他打了两针,又敷完药。
看着乔家的私人医生走出公寓房门,何统一对乔并昀说:
“小少爷,你吩咐的事我刚查到。冰儿小姐的母亲是六年前十二月十一日下午,在吴山市环城高速出的事,但现场是第二天一早才被人发现。听说是被人从高架桥上撞到了桥下,当场死亡。据监控视频显示,当时车里只有她一个人。车祸现场惨烈,警方把车身切开来,才把她的遗体抬出来。更具体的情况,需要详细调查。”
六年前的十二月十一日,正是父亲乔方德车祸受伤被送入侨山医院的那一天。
乔并昀悲哀地闭上了眼睛,冲何统一摆摆手。
良久,他睁开眼睛轻声道:
“你去医院吧,去守着她。”
她,何统一当然知道他的小少爷说的是谁,他纠起粗粗的黑眉:
“小少爷你刚受伤,我不放心。”
乔并昀像没听见,继续催促何统一:
“我没事,一个人就行了。你去医院,她一个人在医院我不放心。”
“可是,你的伤比冰儿小姐更重啊!她基本痊愈,只是等着出院而已。再说医院里也请有经验丰富的看护大妈,小少爷,你就让我照顾你吧!”
何统一差不多在哀求乔并昀了,可是乔并昀却一点不松口,固执道:
“不行,我不放心,你必须去!”
何统一苦恼地搔了搔脑袋,还是依言去了医院。
乔并昀见他出去了,这才趴在床上颓然闭上眼睛,内心满满的恨怒悲哀,堕入了昏昏晕晕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