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房内,连个值夜的人都没有。
白茶找了一把刮刀,麻利地给红薯去皮。
“虽都是红薯,可红薯和红薯的味道也不同,咱们北地的白心红薯虽然很甜,里面却有丝丝一样的东西,而京城的黄心红薯,烤出来甜到冒油。”
白茶一边说一边咽口水,她是村里丫头,家里过的不富裕,以往也会在糙米里加红薯凑数,家人才能吃的饱一点。
红薯吃多后胃里泛酸,她想过,若自己以后发达,就再也不吃了。
“在京城里大鱼大肉难免吃的腻味,红薯是个好东西啊。”
林月纱把红薯切成三角形的块,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发现角落里的油桶。
主仆二人分工合作在大厨房忙活,片刻后,门口传来脚步声。
“小姐,有人来了。”
白茶拿着柴禾的手一顿,瞬间停住。
“谁来也不碍事,府中忙着操办我爹的婚事,再说了,本小姐作为林府的主子,吃几个红薯怎么了?”
林月纱示意白茶稍安勿躁,看到厨娘后先发制人,责怪她们怠慢。
林书生亲事重要,别人就不需要吃喝了不成!
“林月纱,你也就这点出息。”
一阵脚步声后,林月娥带着琵琶出现在门口,讥讽地道,“你偷吃好歹吃点好的,据说从海边运了不少对虾,你却偷吃红薯!”
眼皮子太浅,这辈子也只能是穷命,胆小怕事,在这府中可自保,却也过不上好日子。
“月娥妹妹,姐姐倒是想有出息,所有的食材都被锁住,我上哪里去找?”
这大半夜的,林月娥不睡觉,又跑到厨房,莫不是也饿了吧。
林月纱见琵琶手里提着个水桶,上面蒙了一层布巾,问道:“你带了吃食?”
“月纱小姐,是河蟹。”
琵琶把水桶放在地上,打开上面的布巾,用油灯照亮,里面的河蟹见了光,黑压压地一片。
中秋正是蟹黄时,而农历九月,河蟹更加肥美。
“夫人生前喜欢好这一口,便养在庄子的稻田上,小姐
今日去农庄上游玩,顺便抓了一桶。”
琵琶说完,熟练地戴上厚手套,用长柄的镊子往上夹,夹出来第一只母蟹,林月纱估计有三四两重,而且河蟹张牙舞爪,四处乱爬。
“哎呦喂,掉了!”
琵琶一个没夹住,那只脱离掌控的河蟹如报仇一般,直接顺着琵琶的衣裙往上爬。
“快甩掉,甩掉它!”
林月娥见状,从旁边炒起一个锅铲,卖力地扒拉,然而河蟹就是不掉。
这个小家伙,夹起人来那绝对见血,林月纱作为曾经的受害者,也是吓一跳。
“奴婢来!”
关键时刻,白茶挺身而出,她伸出手,抓住河蟹壳的两侧,用力一甩,甩入刚炸过红薯的油锅中。
高温让河蟹连挣扎都不能,外皮立刻变红。
“死的太惨了吧。”
林月纱瞠目结舌,下面的火还烧得很旺,这只河蟹被生生地炸熟,她想到传说中地狱里的酷刑,上刀山下油锅。
“所以说,林月纱你就是伪善,反正都要入口的,谁管这些河蟹是怎么死的?”
河蟹死的不能吃,肯定要在活蹦乱跳的时候烹饪。府上姚大家的做香辣蟹有一套,而琵琶只会清蒸。
“是,所以见面分一半,这些河蟹你们也吃不完。”
林月纱用自己做出新出锅的拔丝红薯作为交换。
新出锅的拔丝红薯有些粘牙,需要蘸凉水,外面的糖丝立刻变脆,吃在嘴里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
白茶吃了一小盘才停下来,很是过瘾,她转头一看,刚刚还说红薯是贱物很是看不起的林月娥,面前的盘子光溜溜。
拔丝红薯吃了个差不多,清蒸河蟹刚好出锅。
打开蒸锅的盖子,河蟹早已变红。
林月纱弄了点醋,又找了点红茶,她和林月娥就在厨房支起桌子,边吃边听着外面的雨声。
这是林月纱到林府以来,和林月娥相处最和谐的时刻。
林月纱迫不及待地吹吹热气,打开蟹盖,母的河蟹顶盖肥,里面蟹黄满满,若是吃不完把蟹黄单独挖出来,做成蟹
黄酱,用来配粥,拌面都是极好的。
“爹爹是不是让你去给表姐买了装饰喜房的摆件?”
林月娥掰下螃蟹腿,主动找话题。
“不是我一人,还有姚大家的,爹爹让她管钱。”
又不是了不得隐秘,林月纱不介意说出去。
“姚大家的是我娘的人,府上账房剩下的银子,也是我娘的。”
林月娥露出轻蔑的笑,林家一家子吃软饭,吃上瘾了,用这个银子置办喜房,竟然理所应当。
“府上早已是老太太当家,或许秦小姐嫁过来会接过管家权吧。”
成亲的日子就在眼下,这会说什么都没用。
“是没用,我也阻止不了任何,但是你以为,表姐能心安理得地做京兆尹夫人?”
林月娥放下螃蟹,不由得嗤笑出声。
“你小小年纪总是阴阳怪气,你晓得我听不懂,直接说便是。”
当然不能心安理得,秦南烟本意是反抗亲事,谁愿意嫁给一个刚死了夫人不出一个月就张罗另娶的老头子!
“周氏死了,我表姐还不知情。”
林月娥喝了一口红茶,她故意不说,先隐瞒着,等周氏的死讯出来,她再告知秦南烟真相。
到时候,表姐妹一起复仇才痛快!
秦南烟是一大助力,潜伏在渣爹身边,只要留心细节,就可抓住渣爹的外室。
或许渣爹欺负秦南烟年岁小,找个借口主动让外室进门呢。
“怎么可能啊,不是投缳被府上丫鬟救下了吗?”
林月纱惊疑不定,这个消息秦府隐瞒滴水不漏,外面一点风声没有,连林月纱也是从运冰推断出来,并不能很确定。
“是被救下了,但是她为阻止表姐婚事,又喝了砒霜。”
林月娥没有什么表情,死了大概有几日,秦府一直极力地隐瞒,就等亲事后找借口公布。
“我日日去秦府,要求见外祖母,而她老人家却装病故意不见。”
秦家毕竟是娘秦氏的娘家,虽说娘亲亡故,但秦家不是没一个可用之人,她绝对比秦南烟消息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