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就睡会，到了我喊你。”秦瀚铭看了她一眼，低声说。
祝汝宁是想睡也睡不着，自己一次次地避着他心中的疑问，却终是避不开。
祝汝宁伸手拿下眼镜，轻柔着眉心，随后打开车窗。
风很大，直吹进来，一阵呼啦啦地响。
祝汝宁对着窗外的风景一路发愣，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脑袋一直发胀，她闭了闭眼。
三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秦家别墅的院中。
秦瀚铭打开车门下车，看着一旁出神的祝汝宁，绅士般地打开副驾座的车门。
祝汝宁回过神来，与他一前一后进了别墅。
一楼的茶室，秦瀚铭拿过一个资料袋递了过去。
祝汝宁接了过来，拿出来看了看，里面是一叠A4纸，全是关于自己的资料。她平静地理了理，装了回去，递回给他。
“你还敢说你与祝家没有关系吗？”秦瀚铭定定地看着她，冷声问道。
祝汝宁的眼皮不禁跳了下，他今晚这般肯定，原来是做了一番工作，倒是难为了他。
今晚既然自己来了，也答应了他，她就没想着再逃避他的问题。
祝汝宁看着窗外的夜色，一阵抬眸，静静地说：“今晚夜色不错，不知瀚铭的茶艺如何？”
秦瀚铭耐着性子泡着功夫茶，过了好一会，递了一杯给她。
祝汝宁接过杯盏，抬眸看了他一眼，便见他黑沉沉的双眸深入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冷意。
“你与金大夫什么关系？”他不开口，那他就主动开问。他从她身边关系亲密的人身上入手，查到了金家。
祝汝宁轻抿一口茶，没有立即回答。想起陈年旧事，还没开口，泪已落下。
她侧首看向窗外，轻轻地说：“她与我妈是好朋友。”
“好朋友？”秦瀚铭注意她的用词，微微一讶。
祝汝宁收回视线，朝他苦涩地一笑，说：“是。我妈出生书香世家，娴静而温婉。若是没江朝阳，或许她就不会死。”
祝汝宁想着那个曾经时常在梦中出现的女子，嘴角总擒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或者自己的这个习惯源于母亲。
秦瀚铭一听，一阵惊讶。看着她嘴角这抹惨淡的笑容，他只觉得一阵刺痛。
“而我养母曾受雇于祝家，称我妈一声夫人。我爸便是江氏集团，也就是祝氏集团的前董事长，我爷爷就是祝氏的创始人，祝岚是我的表姐。她亲眼目睹江朝阳推我姑姑下楼、也亲眼目睹我爸被灌下一瓶药致死，那年她才五岁。人人都道祝家小小姐疯了，然后被送进了疯人院，最后没人关注这个世上还有没有祝家小小姐。而我妈当年在得知我爸自杀的那一刻见了红，难产之际将我托于养母，正值主刀医生是金姨，所以我便幸运地活了下来。”她平静地叙述着往事，淡淡的浅浅的语气中透着一抹痛彻心扉的寒意。
秦瀚铭猜测过她的身世，却是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让人心痛的故事。
她持杯轻抿，浅浅地品着茶，停了停。
说到这里，秦瀚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谢秦总，好茶。”她淡淡地说。
闻言，他温声说：“喜欢，以后常来喝。”
祝汝宁喝着茶，继续说着：“我爸与我妈的感情很好，听说也很喜欢喝茶。表姐总说：舅妈为人贤淑温婉，从不见她发脾气，说话总是轻柔细语，从不骂人。”
秦瀚铭能想象，一对恩爱夫妻品茶的情景，他见她的眼神有些飘缈，一口接着一口地喝，倒是主动帮他继杯。
“听金姨说，自从我妈嫁给我爸后，外婆家便很少往来。外婆一家不喜欢生意人，在他们眼里，一入豪门深似海。”祝汝宁拿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眼泪有些不受控。
秦瀚铭有些意外，也对这对恩爱的夫妻有些惋惜。他递了几张纸巾过去。
祝汝宁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向外面，吸了吸鼻子，说：“姑姑是爷爷一手当儿子培养的，当年江朝阳对姑姑言听计从，爷爷对他也十分满意，既能帮着打理祝氏的产业，又与姑姑感情深重。那时我爸其实是不喜欢打理家产，但爷爷在他结婚之后便慢慢地移交了掌家权。”
“江朝阳之前的一切都是装的？”秦瀚铭问。
“他以前对妻女十分疼爱。自从我爸妈结婚后，他与姑姑争吵不断，本性全都暴露无遗，甚至后来便在外面有了女人，那年表姐才四岁。姑姑为了不让爷爷担心，一直忍着。姑姑是个要强的人，自力自强。最终提出离婚。表姐说：当年江朝阳跪着求和。姑姑终是没有狠下心来。谁料竟埋下一颗定时炸弹。江朝阳表面迎合，暗里开始动手。”祝汝宁抬头看着窗外，视线有些迷离，说。
秦瀚铭走到她的身旁，递了杯茶给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远处。
祝汝宁一口饮下，只觉得满满的苦涩。
“好苦！”她哽咽一声。
秦瀚铭低沉地说：“人生有苦有甜。”
她似在品茶，更似在品自己的心声。
“终于，他等来了机会。爷爷病了，表姐说是感冒，可是就是一直看不好。你知道的，像这样的家庭都有家庭医生，那医生便是江朝阳的远房亲戚，这事也是我后来才查出来的。估计当年祝家人没有一个知情的。那时我妈刚好怀孕，爷爷死后，对我爸的打击很大。表姐说那时我爸的精神整日恍恍惚惚的。没过几天，我爸便服下大量的安眠药自杀，而我妈一听这个消息，直接落红、胎动，最后难产而去。对于我爸我妈的死，姑姑十分内疚。她意识到江朝阳的可怕。表姐说，姑姑一直地收集证据，然而此时的祝家的下人们早已被江朝阳收买，暗关姑姑；而祝氏的运作权，江朝阳直接以姑姑丈夫的身份承接过去。”讲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喑哑，停了停。
她走回到位置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秦瀚铭听着她讲述着旧事，只觉得自己残忍地在她的伤口上撒着盐，剜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