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清浅根本就不顾这些,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去象鼻山看看。
趴在马背上,不再是惬意的微风拂面,而是如同刀子般割的脸颊生疼。
有晶莹顺着外眼角滚落,在阳光下,显得那样触目惊心。
白敬修面色骤然一变,“清浅!”
话落,他用力夹紧马腹,向着苏清浅紧追而去。
当他发现她是往象鼻山而去的时候,心里打了个突儿。
到底是谁告诉了她象鼻山的事情?
明明之前已经下了死命,无论是谁都会对她守口如瓶。
苏清浅渐渐有些把控不住身形,而马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发了狂的向前冲去。
原本白敬修已经快要接近苏清浅,奈何苏清浅胯下的马儿向前狂奔,而他试图靠近抓住马缰的动作更是让马儿受到了惊吓。
马儿一路驮着苏清浅向前驰去,白敬修呼吸几乎凝滞。
眼见着苏清浅的身形越发难以保持平衡,他身形上提,双脚借力马背,在马背上一点,直接跃到了苏清浅的身后。
当他那双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时候,她感受到的不是安全和温暖,反而还抖的更加厉害。
白敬修不愧是马背上的高手,很快马儿便从癫狂状态恢复正常。
可苏清浅手中的剑却用力划了他的胳膊一下,血珠沁出,白敬修吃疼,趁机,她跳下马背,而马儿却驮着白敬修向前快速冲去。
苏清浅从那条小路往象鼻山跑去,越是向前跑去,那血腥气越浓。
她的心跳好似停止,很想要抬手捂住口鼻,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她相信,那些人还活着。
可……
那些血液染红了土地,大火焚烧着尸体,空气之中充溢着一股恶心的味道。
看着这一切,苏清浅的心就好像被一只手用力拉扯着。
为什么?
心中一遍遍的都是这三个字,可没有人告诉她答案。
白敬修匆匆上了象鼻山,看着那双手用力攥成拳,全身都在发抖的人儿,缓步走上去。
若不是他花费了时间去制服发狂受惊的马,一定会在半路上拦下她,这样的话,她就不会看到这一幕。
“清浅!”
乍然听到白敬修的声音,苏清浅怒瞪着他,“为什么?”
他跟她保证过,为什么还是这样!
当那些人的鲜血喷溅出来的时候,他们这些刽子手不会觉得良心难安吗?
当这些幼小的孩子倒下的时候,他们的心难道就不会觉得痛吗?
为什么要这么狠辣!
为什么!
白敬修沉了沉呼吸,试图将她拥入怀中。
却不想,被她用力推开。
“别碰我!”苏清浅一脸的嫌恶,仿佛他就是那地狱的恶魔
白敬修非常受伤的看着她,“清浅,你先冷静一点儿。”
“冷静?”苏清浅满脸怒色的轻嗤一声,“如何冷静?我不是没有求过你,你亲口答应我的!可为什么却还是会变成这样?”
当墨玉满身杀气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就知道,跑到这里来,无济于事。
可她还是来了。
只因为,她也是间接的凶手!
如果她至死不肯说出这条小路,那么这些人就不会死的这么惨!
白敬修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清浅,这不能怪你!”
“为什么不怪我?”苏清浅眼睛血红一片,“你们是凶手,而我是间接凶手!我杀了他们!”
她无比的痛恨自己,如果当初自己可以耐得住,没有偷偷跑出来,那么就不会经历这么多!
白敬修感觉心口一阵阵紧缩的厉害,他用力攥拳,“清浅,你听我说,你不是凶手!”
“是!”
“不是!如果你没有说出这条小路,那么大周的人就会死伤惨重,这一场战役,其实很早就应该爆发,只不过拖到了现在!
苏清浅凝着他,心中有那么多的话想要质问,可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清浅!”
在她倒下去的时候,他将她接入怀中,紧跟着飞掠下山。
苏清浅这一晕,就晕了三天。
三天之中,她噩梦不断。
看着她这般自责,白敬修不禁想当初自己的那个决定到底对不对。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能再重新回到过去,因为这一场战役,再加上他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百姓私下里都称司徒淮是“暴君”,一时间,民怨四起。
司徒淮虽然极力让人去阻止,彻查,可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流言蜚语越来越烈。
迷迷糊糊的,苏清浅听到外面有什么人在说着什么。
“王爷,您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些记忆若一直存在在她的脑海中,只能让本王跟她生出嫌隙,所以,为了她好,只能如此。”
苏清浅眼睛动了动,到底什么为了她好?
她不禁心下冷嗤一声,白敬修的决定什么时候为了她好过?
可她感觉自己全身轻飘飘的,眼皮也沉的厉害,就是不想睁开眼睛。
他抬手,轻轻的抚着苏清浅的发丝,重重的叹息一声。
许久,一声惊呼之后,苏清浅霍然坐了起来。
“王妃总算醒了!”守着她的小丫环激动不已的喊道。
闻言,白敬修大步走进来。
目光在孱弱的人儿脸上快速一掠,“清浅,你可算是醒了!”
只这一句话,苏清浅便垂下眼眸。
那无视的目光,让白敬修心痛无比。
“清浅,你难道就不能原谅我吗?”他的声音透着几分乞求。
苏清浅讷讷的看着他,“原谅?”
如果万事万物,都可以轻易原谅的话,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歉疚。
清楚的看到她眸中的嫌恶,厌弃,白敬修袖下的手用力收紧,“清浅,不管如何,你先将药喝了。”
药?
苏清浅突然想起自己迷迷糊糊之中听到的那些对话,看着白敬修的目光充满了失望。
“清浅!”
小丫环端着药走来,白敬修接过,就要喂她喝下,却被苏清浅一下子掀翻。
药汁溅在白敬修的衣袍上,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了口气。
“没事,再去拿药来!”白敬修却不以为意,看了眼被弄脏的袍角,吩咐。
很快,小丫环便又拿了一碗药进来。
苏清浅直接用被子将自己的头蒙起来。
那态度如此坚决,让白敬修不知道该如何办好了。
“清浅…”
他连续叫了几声,苏清浅霍然掀开了被子,“白敬修,这药是可以让我失忆的药吧?”
白敬修一骇,“你多心了!”
“是么?”苏清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既然不是,那么你敢不敢喝?”
所有人垂首退了出去,白敬修凝着她,“清浅,你我之间之前已经发生了很多不愉快,为何你就不能够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考虑一下?”
“为你考虑?”
苏清浅只觉得这话异常讽刺,冷笑一声。
“白敬修,我为你考虑,可那些无辜惨死的妇孺,又有谁为她们考虑?当刀剑刺入她们身体里的时候,看着那些嫣红的鲜血,你们难道都不会觉得良心难安吗?对,你们不会!因为你们冷酷无情,因为你们早已经习惯了草菅人命!”
这话,如同化作了锐利的刀子,直直的,毫不留情的刺入白敬修的体内。
左胸膛的位置痛的让他变了脸色。
如果,当时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会这样的恨着他,或许,他会临时改变主意。
可,会吗?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可以打击削弱司徒淮的机会,怎么能就此放弃?
苏清浅眼底的讽刺意味越发浓郁,“白敬修,你不敢喝了吗?”
白敬修眯了下眼睛,不过,那深眸之中不是杀意,也不是锐色,而是痛苦和纠结。
“清浅,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就喝了!”他只觉得喉间梗塞的厉害。
“如果你想看到我死的更快一些的话,可以逼着我喝!”
白敬修抿着嘴角,“清浅,既然有这样的一个法子可以让你忘记那些不快,不妨试试!”
不妨试试……
苏清浅的脑海之中反复回响的都是他这句话,她静静的看着他,很难想象眼前这冷酷无情的白敬修是前段时间对她温柔至极的人。
见她垂下眼帘,白敬修将药碗递到她的面前。
浓郁的药香随着呼吸涌入肺腑之中,苏清浅不知道为何,竟然嗅到了血液的腥甜味。
“白敬修,我说了,如果你硬要逼着我的话,我不介意如你所愿!”
她记得电视里的那些神仙要到凡间去历劫的时候,都会从诛仙台跳下去,而历劫结束,也基本是因为在凡间的阳寿已尽。
或许,她死了,就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离开这里,再也不用受到这些的烦恼。
白敬修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额角的青筋绷得很高。
“清浅,喝下去就可以忘记那些血腥,不快,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这样坚持?终究,那不过是前朝余孽!”
这话,让苏清浅依稀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
她直直的看着他,“这命令是不是你下的?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你答应过我的。”
一句话,毫不留情的揭露了一切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