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仲轩。”苏若雪擦了擦脸颊的泪,起身,穿了鞋子,就那么单薄的走到了他跟前。
她半边脸红肿着,上头的指印清晰可见。
赵仲轩不自觉的别开了眼睛,沉声道,“此事,我自会追查到底。”
“呵,查,你怎么查?”苏若雪仰首,猩红的眸子讥讽的盯着他,“你不是早就断定是我撺掇的吗?赵纤纤一句话,你就能让我死,不是吗?”
“我。”赵仲轩捏紧了拳头。
只是,当时在司徒别院受的刺激太大了,他愤怒的要找司徒青要说法。
司徒青却说是被赵纤纤下了药,那样子,得了便宜还要倒打一耙。
甚至,威胁他将那批货无条件的吞下,还给了他三天时间,筹备剩下的欠银五十万两。
回来的路上,他揪着赵纤纤。
赵纤纤怕了,说是苏若雪教的。
他这才一回来,就将所有的怒火发到了她身上。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苏若雪不是他爱的女人,而是专门承担他怒火的了?
“仲轩哥哥。”见他纠结,苏若雪心底冷笑,面上一副楚楚可怜,眼角,甚至又落了两滴泪。
哀伤的唤了一声,她扑进了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
这一刻,赵仲轩的心,也难受起来。
然而,他还没想好如何抚慰,苏若雪就松开了他。
再抬头,她抹了泪,眼底一片清明。
“仲轩哥哥,我曾深爱过你。不过,现在不了。我现在终于能理解当初二妹妹的感受了,被深爱的男人厌弃,当真是比死还要痛苦。”
她凄苦一笑,“所以,与其被你厌弃。我想,我该走了。”
“去哪儿?”赵仲轩这时近乎傻气的问了一句。
苏若雪凄惶的摇头,“谁知道呢,随便找个地方,了却残生吧。你知道,苏家,我也回不得的。因为与你为妾,我得罪了所有人。如今府里大伯和大伯娘当家,我回不去了。”
“雪儿。”赵仲轩心下一颤,他知道,苏若雪说的是实话。
只是,他从没深想过,苏若雪为了给他做妾,确实得罪了苏家所有人。
“你放心,明日我便回离开这里。去一个你见不到的地方。”
“雪儿。”
苏若雪猛地转身,“赵少爷,你走吧。雪儿就此别过了。明日,我会自己走,赵少爷若不放心,怕我拿了赵家的东西,只管派几个婆子过来查看便是。”
“你说什么傻话?”赵仲轩脑子蒙蒙的,他根本没想过赶她走。
“走吧,我乏了。”苏若雪不再理他,径直走到床边,脱了鞋子,钻进了被子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听着那沉闷的压抑的抽泣声,赵仲轩的心,像被堵了一团棉花,要吐不过气来。
他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
最终,无力又颓然的离开了房间。
人一走,苏若雪猛地拉开被子,一张脸上除了冷厉,哪有半滴哀色。
对这个男人,她算是彻底死心。
曾经,以为他能给她荣华富贵,没想到全是屈辱。
等着,赵家,你们给的屈辱,我苏若雪迟早都要还回去。
赵纤纤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起身,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吩咐婆子打了洗脸水,简单的洗了一下,脂粉未施,就这样憔悴的出了门。
赵纤纤一回来,便没赵仲轩关在她那院子里,并且勒令丫鬟婆子看守,不准出来。
苏若雪要见,丫鬟婆子都不让。
“你们啊。”苏若雪扫了她们一眼,道,“你们也听见了,纤纤小姐还在哭呢,这万一哭出个好歹来,你们谁担的起责?”
“可是,大少爷吩咐。”
“大少爷那是在气头上。这样吧,我进去哄哄小姐,好歹别哭伤了身子。”
“雪姨娘?”
“你们让她进来。”这时,赵纤纤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朝几个守着的丫鬟婆子喝道。
大少爷不在,她们自然要听小姐的,只要她不出去就成。
苏若雪就这样进了屋,赵纤纤红着眼睛瞪着她。
“是你让我这样做的,如今,惹恼了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想到,和司徒青正在火热时,全被亲哥哥瞧了去,她就觉得没脸见人了。
“刚才,相公回来,打了我。”苏若雪坐她旁边,神情沮丧。
赵纤纤大惊,“打你?”
一瞧她红肿的脸,指印清晰,信了。
“都怪你,现在怎么办?”
“纤纤。”苏若雪不满道,“你哥哥怪我,你也怪我。那我问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若不问我要怎么做,我会说那些吗?也就是咱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才帮你。”
“可是,被哥哥知道了,哥哥说,要禁足,以后都不准我出府。”赵纤纤红着眼睛委屈道。
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哥哥那么凶,那么吓人。
她真的怕了。
哥哥还说,若她再敢接近司徒青,就不认她这个妹妹,要将她送到庄子上去,永远不准回来。
苏若雪不以为然的撇嘴,“你哥那是气头上,你是他唯一的妹妹,他那么疼你,哪里舍得啊。”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司徒公子过几日就要回京都了。”赵纤纤神色忧虑。
苏若雪就问,“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赵纤纤嘟囔着,“我自然是想跟司徒公子走。”
“他愿意带你走?”苏若雪倒是挺意外。
不过,走与不走,赵纤纤的名节被毁了,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赵纤纤点头,不过,神色仍不好,“只是,他说,家中早已娶妻,我去的话,也只能做妾。”
“这个,日后再说。”苏若雪眸底闪过一抹精光,忙抓住了赵纤纤的手,道,“看来,司徒公子对你还是很有情谊的。毕竟,司徒家乃大世家,总不能随便休妻。但只要他宠你爱你,即便是妾,又能如何?”
“我也是这样想的。”赵纤纤眼眸晶亮的看着苏若雪。
苏若雪心底嗤笑,想当初,未入赵府时,她也这样想,可是,现实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
普通人家,正妻之位尚难动摇,何况,像司徒家那样的世家?
能做司徒青的正妻,那家世还能差了?
赵纤纤落入这样的人手里,下场指定比她现在还要凄惨。
苏若雪目光灼灼,神色诚恳,“纤纤,不管你做什么,我支持你。”
“可是,你支持有什么用,哥哥他不会同意的,还有老太太和太太那边,若知道了,会打死我的。”赵纤纤郁闷的吼道。
苏若雪忙安慰道,“你先别急。只要你自己想好了怎么做,没人能逼的了你。再说了,老太太她们最疼你。司徒公子无论家世品貌,样样都好,没理由她们会阻止你啊。毕竟,谁不想自家女孩儿能得这样的如意郎君?我敢说,这北仓国,想嫁入司徒家的女子,没有上万,也得成千。大家都打破了脑袋想往司徒家靠。咱们这里倒好,司徒公子心悦于你,她们倒阻着拦着,我觉着,实在不该。”
“就是。”赵纤纤也愤愤道,“她们总说是为着我好,可偏这事拦着,哼,她们就是不疼我,不在乎我。想当初,大姐姐不也是入京都与人做妾么?那还不过是个小小的侯府呢,能与司徒家比?”
“是啊,你瞧瞧,大小姐如今在京都,多风光啊?咱们凉城这种小地方,都不稀得回来了呢。你若去了京都,指定更风光。到时候,可别忘了我啊。”苏若雪一脸艳羡。
赵纤纤得意起来,“那是自然,只要我去了京都,将来有你的好处。”
不过,她很快落寞下来。
“只是,如何过了哥哥和老太太、太太那关?他们若一直这样关着我。司徒公子那边可就难办。万一他恼了,不要我了怎么办?”
“哎,看你这样,少不得我替你想法子。”苏若雪略沉吟,就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末了,又道,“今日我来,可全是为了你,你切莫再出卖我了。否则,以后你有什么事,我都不说话了。”
“不会不会。”赵纤纤忙道,“其实,我也没想到哥哥会打你。哎,让你受苦了。雪儿,你放心,等我跟了司徒公子,定然会记着你的好。”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眼下是让他们答应。”苏若雪笑道。
赵纤纤‘嗯’了一声,“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为了司徒公子。”
苏若雪赞赏的点点头,“司徒公子若知道你这样,定然会感动不已,将来,对你也会更加的好的。”
“嗯。”想到白日园子里那火热的一幕,赵纤纤心里又甜蜜起来。
这日之后,赵纤纤绝起食来,不仅如此,她还扬言,若不让她见司徒公子,她就饿死。
当然,这个法子只能让赵仲轩越发动怒。
饿死就饿死吧,总比丢人死了强。
饿了一日,赵纤纤便熬不住了,又拿剪子欲自杀。
还真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条浅浅的口子,吓的丫鬟婆子忙不迭的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心有些软,大夫人还来瞧了一趟。
但赵仲轩就是发话:让她死,死也死在赵家。
赵纤纤没想到哥哥这样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都闹过了,哥哥软硬不吃,她也是蒙了。
过后,又找到苏若雪。
这回,苏若雪只教了一招。
赵纤纤听罢,心里一狠,这夜,她这院子就烧起了熊熊大火。
也是凑巧,这夜风大,原本一处院子着火,趁着风势,很快蔓延,熊熊火光直烧红了夜空。
整个赵府一片哀嚎声!
赵纤纤吓的面无血色,她不想这样的,她只是想点火吓吓他们,并没有想烧了整个赵家的。
趁乱,她跑去找苏若雪。
苏若雪却倚在窗边,静静的看着那冲天的火光。
烧吧,将这一切都烧光才好,反正,她得不到的,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苏若雪!”赵纤纤狼狈的跑了进来,因为点火时不注意,头发丝都被烧卷了一块,那脸上更是黑污一片。
苏若雪扭头看来,差点没认出来,“你是?”
“苏若雪,都是你害的。”赵纤纤猛地扑过来,揪住了她的衣裳,恶狠狠的咒骂,“你这贱人,是你让我放的火,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咱们家都会烧没的,哥哥他会恨死我的,还有,老太太,太太,她们全都会恨我的。”
“纤纤啊。”苏若雪平静的拨开了她的手,整了整被她揪的皱的衣襟,叹道,“我让你放火,稍稍露出点烟雾,吓唬吓唬人就行了,谁知道你竟然弄出这样大的阵仗?啧啧,瞧瞧这火,越烧越大,可别伤着人才好。”
“你还在说风凉话,都是你这贱人害的,我打死你。”赵纤纤将一切的过错都栽到她身上,动手就要打起来。
苏若雪早有防备,一个闪身让开了。
赵纤纤撞到窗棱上,一阵头晕目眩。
“呀,纤纤,你没事吧?”苏若雪忙假模假式的过来扶。
赵纤纤一把甩开她,“你滚开,用不着你假惺惺!呜呜。”
看着远处那冲天的火光,还有府里人的嘶喊声哭声,赵纤纤一抱脑袋,恐惧的哭了起来。
苏若雪瞧着,耸了耸眉。
“纤纤,现在哭也没用,你赶紧趁着这会子乱,去找司徒公子吧。”
“什么?”赵纤纤抬起泪眸,吃惊的看着她,“现在走?”
“对啊。”苏若雪哼道,“你闹这么大阵仗,不就是为了司徒公子吗?现在,所有人都忙着救火,没人看着你,这时候不走,难道,想等火灭了,你哥哥再查出来是你干的,到那时,你别说要跟司徒公子了?就怕你想出府都不能了。你想啊,你做了这样的事,你哥哥,还有赵家的那些族老们,能轻易饶你?按照赵家族规,你即便不被赶出家门,也得关进祠堂,你想想啊,祠堂那种阴森森的地儿,你受的住吗?”
“不要说了。”赵纤纤吓的一哆嗦,小时候犯过错,她倒是关过一次,那种恐怖的感觉,再也不要重来一次了。
“所以啊。”苏若雪拿着帕子,一边替她擦拭着脏污的脸,一边劝道,“你赶紧走吧,去找司徒公子。这边的事已然这样了,你管也管不了。倒不如,投奔了司徒公子,以后在京都立稳脚跟,到那时,你再接济咱们咱们家,谁还能说你一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