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浅回到宅子里,亲自写了封书信,派了妥帖的人送往南疆。
在京都遇到李玥璃,这让她不得不警惕。
办妥之后,她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认真的炮制香料,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沈樱既然拜托她了,那么,她一定要在三日内,将东西准备好。
思及太后是上了年纪的人,适宜用那种清新素雅的,太浓烈反而对身体不好。
宫中,慈安殿内,太后娘娘正歪在软塌上,由着心腹老嬷嬷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着燕窝羹。
今儿这羹的味道不错,她吃的极慢,不时,还拿眼瞥一眼下首位置的华容夫人。
华容夫人,太后唯一的女儿,亦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妹妹,虽然三十岁的年纪,可仍旧是花容月貌、娇美动人。
再加上她此刻眸中含泪,低低噎噎,越发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哎。”太后见她这般,不由叹息了一声,伸手推开嬷嬷喂来的汤羹,道,“你下去吧。”
“是。”老嬷嬷端着碗勺,恭敬的退出。
看着嬷嬷走了,华容夫人这才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委屈的看着太后,“母亲。”
“好了。”太后坐直了身子,拿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这才叹道,“容儿,你也不小了,该有个当娘的样子了。若兰那丫头这几年被你纵的越发不像话了,若再不受点教训,将来还不翻天了?依我看,这回,烨儿教训的对,也该让这丫头长长记性。”
“母亲。”华容夫人听言,美丽的眸子立刻又溢出泪来,哽咽的声音里也带着委屈愤懑的意味,“女儿知道,若兰这性子骄纵了些,这还不是因为她爹早早没了,女儿觉得亏欠了她,这才平日里多惯了些。可是,她就算骄纵,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用的着这样对她吗?”
顿了顿,她用帕子抹了下泪,又哼道,“您是没瞧见若兰那个样子啊。那日,她是被人抬回来的,那衣裳上都是血啊,整个人也就剩那一口气在吊着了。”
才抹掉了泪,这眼睛里立刻又涌出新的来,“整整三十大板,烨儿竟然还派了人守着,一点不许徇私。若兰到底是个姑娘家啊,还是母亲您的亲外甥女啊,北仓国的郡主,就这样被人绑在刑凳上打板子,这打的不单是若兰,他要打的是皇家的脸面啊,是对母亲您的不敬”
“够了!”这种话,太后早听腻了,什么皇家脸面,什么对她不敬?说到底,不就是若兰那丫头在外面横行霸道,结果遇到了比她更强横不讲理的烨儿,结果这回就遭了殃呗。
这些,在太后眼里,不过就是些小鬼打架,能有什么?再说了,高若兰这些年,在外欺负人,打的人还少?那时,她怎么不提?
吃了亏了就上升到皇家脸面,还将她这个老人家也给扒拉出来。
哎,若不是自己的亲闺女和亲外甥女,太后早就将她给提溜出去了。
自小遇到什么事,只会哭哭啼啼,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别人若对她不住,那就是犯了天大的罪。
这个蛮横又不能忍的性子,得亏她现在还活着,将来她若不在了,谁还能护着她娘儿俩?
想到此,太后也是烦躁,也怪她自己,快三十岁上才得了一女,自此视若珍宝,宠坏了。
“容儿,烨儿就是那性子,皇上尚且管不了,何况本宫?你要是觉得你能管,那你直接找他去。到底你也是他的姑母,看他听不听你的?”
“母亲。”华容夫人极为震惊,母亲竟然说这样的话,这是推卸责任,“您明明知道,他根本不拿我这姑母当回事,甚至还拿我当仇人。你叫我去找他,岂不是让我自找不痛快吗?”
“这就奇了。”太后无奈一笑,“你是觉得他拿我这太后当回事了?”
华容夫人一怔,随即恼了,“母亲,您也该让皇兄好好管管才是。烨儿那个性子也太凶残了,若兰好歹是他的亲表妹。”
“好了,本宫会劝劝皇上的,可是。”太后又是一叹,“只怕说到了皇上那儿,遭殃的可能会是若兰。”
“额。”华容夫人顿时有些目瞪口呆,是了,她怎么忘了,当今圣上那就是个宠子狂魔。
当年,对那个司徒灵珊便是如此,后来,司徒灵珊死了,皇上就将所有的爱又转嫁到了轩辕烨的身上,就连太子殿下都靠后了,其他的皇子公主那更就没眼提了,就像是别人家的野孩子一般。
太后见她呆呆的样子,挥了挥手,“行了,此事就当是给若兰这丫头一个教训,日后行事切不可再鲁莽蛮横,毕竟,本宫也不知能护她到几时。”
“母亲。”华容夫人很不满母亲的态度,明明自己的女儿挨了打受了欺负,她却句句包庇别人。
她小脸一沉,嘟囔,“我就知道,你对灵珊比对我这个亲女儿还要好。当年要不是你从中做梗,我就能跟离珲哥哥”
“混账!”太后闻言,原本还算慈爱的脸,顿时冷冽起来,她双眸沉沉的瞪着女儿,有种看傻子似的感觉。
“你。”她恨铁不成钢啊,“本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那钟离珲根本不爱你。他不过是慎氏一族的余孽。当年,若不是本宫发现的及时,将你嫁给了高文彦,你以为你还能活的像现在这样?只怕早就跟那姓钟的一起被五马分尸了。”
想到此,太后心口仍旧怒气难消,这钟离珲,其实本名慎离珲,乃是判族慎氏的人,当年入宫做了细作。
不但成了皇上的心腹,还成功勾引了自己的女儿和侄女。
当年,华容和灵珊便是因为这个男人反目。
甚至后来,灵珊被皇上纳入后宫,成了最得宠的宸妃,华容也嫁进了高太傅家,可两人仍旧是水火不容。
当年,灵珊怀第二胎即将生产的那晚,不幸难产,可华容偏将宫里最好的妇科大夫给叫了走。
当时,皇上急疯了,甚至派了禁卫军围住太傅府,可是,却没找到那个大夫。
后来,灵珊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想到司徒灵珊,太后心底涌过一阵哀伤。
到底是她的亲侄女,亦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比华容年长一岁,自小就独立坚强,在司徒家那样的大家族里,亦能活出自己的心性来。
太后觉得,与华容相比,灵珊似乎更像是她亲生的,两人的性子也更近。
可惜了,灵珊难产而死,丢下了不到六岁的轩辕烨。
也是因着这缘故,她便向皇上要了,没让轩辕烨到皇后跟前或者别的嫔妃那儿,而是养在了身边,亲自教养。
不然,因着华容那事,烨儿这孩子指定也能将她恨上。
是啊,华容那时确实也挺着大肚子,可根本还没到生的时候,也犯不着将那宫里的孙太医给找了走。
关键是,这孙太医最后还失踪了,一直这些年,都没出现过。
太后不是没怀疑过,这个倒霉催的孙太医,怕是被华容暗地里给灭了口。
但是,到底是亲生的女儿,她终究没忍心。
此刻,她看着华容,这样娇美的容颜,却有着那样一颗嫉妒、狠毒、愚蠢的心,她是多看一眼都不想。
“行了,本宫乏了,你下去吧。”
“母亲。”华容委屈的又滚了两行泪来。
太后挥挥手,“让嬷嬷拿些上好的疮药,回去吧。”
说完,歪在了软塌上,背过身去,不再看她一眼。
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辈子,能给这个女儿的,也都给的,能教导的也都教导了,可是,她也是三十的人了,想要做什么,她是管不着了,也不想管了。
华容盯着太后的背,气恼的咬了咬唇,随后,冷哼一身,就跑了。
刚跑出殿外,却见一道玄色身影正朝这边缓缓走来,她定睛一瞧,可不正是那个打了自己女儿的混小子么?
“烨儿。”她不由加快了步子,有些气势汹汹的迎了上去。
轩辕烨绕过树影,走过来,就见华容夫人哭的红红的泪眸,正恶狠狠的盯着他。
他不由轻嗤一声,“华容夫人这又是在哪儿找的不自在?”
对于他这般无礼的嘲讽,华容夫人更是气的脸都白了。
“烨儿,你太无礼了,好歹我也是你姑母。还有,若兰是你的表妹,你怎能当街叫人送她去大理寺,还让人打三十板子?你这样做,置我何地?置太后何地?”
“华容夫人这是想兴师问罪?”轩辕烨稍稍垂首,目露讥诮。
华容夫人被他这一问给噎了一下,“难道,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不成?”
“华容夫人若觉得受了冤屈,大可去找皇上申诉。本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轩辕烨连个正眼都没给她,直接抬步就走。
华容夫人气的怔在了原地,“晋王殿下,你也,也太无礼了。”
身旁的嬷嬷,瞧着却是一句劝慰的话也没敢说。
轩辕烨直接进了太后寝宫。
“祖母。”他像寻常人家一样,称呼太后为祖母。
若是别人,只觉无礼,可是他的话,太后却觉得亲近。
本来,论着辈分,她就是他的祖母。
太后从软塌上坐起了身子,笑盈盈的道,“烨儿来了?祖母在这呢。”
轩辕烨撩了门帘进到内室,就见太后坐在软塌上,慈爱的望着自己。
他忙上前来行了大礼,“孙儿见过祖母。”
“快起来。”太后亲自起身扶了他,随后,让其坐到了自己的边上,一边不等他说话,径直吩咐,“去,再将那燕窝羹盛一碗来。”
“祖母,孙儿不饿。”轩辕烨笑道。
太后握着他的手,哄道,“今儿这燕窝羹味道极好,你尝尝。这个天,吃这东西最好,降燥”
“呵。”轩辕烨扬唇一笑,“那我便试试吧。”
“嗯,这才乖。”太后瞅着他,越来越觉得,他这眉眼生的像灵珊。
司徒家惯会出美人儿,她自己就不说了,当年的司徒灵珊可也是北仓国的第一美人啊,女儿华容也是娇美动人,可是灵珊跟前就少了不少的气势和灵气。
只是,红颜薄命。
罢了,不想那些,太后看着他,突然想起前儿听来的事,不由笑了,“烨儿,本宫前儿个好像听说了,你宠幸了后院的四位夫人,是么?”
“咳。”原以为太后要问他高若兰之事呢,毕竟,刚才在寝殿外遇到了华容夫人,可太后一出口,竟是这个,当场叫轩辕烨有些撑不住的脸都红了。
他虽然二十多了,可是,对于这种事,还真没经验。
尤其那晚见鬼的经历,更是他人生的一大败笔,他不想再提。
“祖母,你听哪个不要命的混说的,没影的事。”
“是么?”太后看着他,有些不信,但是,这些年,这皇上送到他府上那么多姑娘,他确实也未宠幸一人,这又让她有些怀疑那些传言了。
想着,她叹息道,“烨儿,你也不小了。该娶个正妃了。玥儿那孩子前几日还来过本宫这里,本宫瞧着,她出落的比以前更好了呢,性子也温柔娴静.”
“祖母。”轩辕烨忙打断她的话,脑海里却突然闪过另一个身影,那个一听要做他王妃就吓的不知所措的想逃的女人,没来由的有些烦躁起来。
“本王现在还不想谈这些事。对了,祖母,再过几日便是您的寿辰,您想要什么?孙儿去给您弄来。”
“你这孩子,一说你的终身大事,就打岔。”太后很无奈,不过,也很欣慰他的这片孝心。
“你不必忙,本宫这里吃好的住好的,不知多好,什么都不缺,你别费那些事。”
说着,太后想到什么,就又道,“说起来,你该去看看你父皇。你这一年到头的,到处乱跑。去年你父皇的生辰,独独缺你一个。你不知,你父皇为此有多难过。”
“呵。”轩辕烨吃笑,“好,一会就去父皇那边瞧瞧。”
“多说些软和话,你父皇这人心肠最软,你可别对着干。”太后嘱咐着。
轩辕烨一一应下,只是,对这个父皇,他却又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一会,嬷嬷盛了燕窝羹来。
轩辕烨在太后的监督下,到底吃了一碗,他不爱吃这甜食,可那晚,那丫头在他府上,那甜果子却是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