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牢头的话,纷纷朝着东方磕头谢恩。
“行了行了,都滚吧,记住,以后可要遵纪守法,切莫再犯事了。”
“是是是。”
犯人们一个个的应着,随后,战战兢兢的走出了牢门。
没有人拦着,真的没人拦着啊。
“快走,回家了啊。”
不知谁的破锣嗓子喊了一嗓子,其他人纷纷朝那亮着光的地方跑去。
苏若雪瘫坐在角落里,目瞪口呆的盯着这一幕。
真的可以离开这地狱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牢里的饭好吃?”牢头靠在门口,眼神不善的打量着她。
“不。”苏若雪忙不跌的扶着墙壁爬起来,她可不愿留在这地狱。
只是,她身子很虚,腿又伤了,没法像别人那样跑,只能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
牢头见着,有些不耐烦,就催着,“快着些,臭死了。”
苏若雪忍着疼痛,尽量的将步子迈的大一些,直到拖着伤腿出了牢房,那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了来,还带着点初夏的灼热。
可是,她多么喜欢啊。
从来,没有此刻这般,竟然觉得这阳光会如此的好。
“快走吧,出去以后好好做人。”
“是。”苏若雪转身对牢头恭敬的应了一声。
这些,都是进了这地狱之后,被磋磨出来的。
身后的牢房里,只有牢头和犯人,没有什么小姐、丫鬟亦或者农妇、民女,无论什么身份,进到这里,就只是犯人,不听话的除了没饭吃,还有可能挨打。
她为此吃了不少的苦头。
如今,这苦,总算要结束了吗?
一想到这个,苏若雪的心就有了希望,身上竟然也有了点力气。
是啊,离开了那地狱,她要活着,她要体面的活着,再也不会跟那些下贱的人去抢那发霉的窝窝头了。
她还有田庄,她还有银钱的。
她激动的在街上走着,可能是走的急了,一不小心摔了去,顿时,手心、膝盖处磕的生疼,有如针扎一般。
她咬了咬牙,几次挣扎都没有起得身。
由于她身上还穿着囚衣,因此,路过的人,见她这般狼狈,也只是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助。
苏若雪咬着牙,好容易爬了起来,却冷不防,后背挨了重重一击,她猛地转身,有几个孩子轰的一声就跑了,但嘴里仍旧喊着,“坏女人,坏女人。”
身上穿着囚衣的女人,指定是做了坏事的,那就是坏女人啊。
“这些贱种。”苏若雪忍着背上的疼痛,低咒了一声,待她回去,待她重新来过.
哒哒哒哒,这时,一辆马车从身旁慢慢驶过。
苏若雪瞧了一眼,嗖的瞪大了眼睛,这是赵仲轩的马车。
“仲轩哥哥。”她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本能的就朝那马车撵了几步。
可没等那马车停下,她仓皇的却往一边的空巷子里躲了去。
马车里,赵仲轩却是听见了唤声,他掀开了车帘,朝后一看,只见到人来人往,还有一道灰蒙蒙的身影正一瘸一拐的往那巷子里跑。
那是?
赵仲轩心头一沉,他一眼就认出了苏若雪,毕竟相处了那些年,就算她化成灰,她也识得。
只是她竟然出了牢狱?
“哦,是了。”他突然有些颓然的将脑袋靠在车子一角,清瘦憔悴的面上露出讥诮的冷笑来。
皇上诏令:晋王大婚,大赦天下的。
苏若雪能出来,很正常。
只是,这个女人再与他没关系了。
她曾一步步的迷惑、陷害,耍尽了小心机,让他失去了心头最爱,后又祸乱赵家,如今,纤纤虽在京都,但是清白被毁,名誉也不再,还有赵家,大半个府邸被烧,从那之后,赵家的产业也是一落千丈。
以前那些生意上的伙伴,竟然一夜之间纷纷与赵家疏离起来。
呵,他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让赵家在凉城站稳了脚跟,如今,却成了凉城的笑话。
他恨苏若雪。
他将她送到牢狱,他知道怎样才能让这女人痛苦。
但,刚才看到那一幕之后,他心头的恨,没了,爱,也没了,只剩下无尽的沧桑与落寞。
而躲在巷子里的苏若雪,后背靠在冰凉的墙上,胸口起伏的厉害。
她懊恼的很,她怎么脑子发昏的去追赵仲轩?
这男人有多混蛋啊?他将她送到那人吃人的牢狱里,是想让她死啊。
如今,他若知道,她出来了,还不得再想法子弄死她?
吃了那么多的苦,她都没死,她怎能再死在这男人手里?
不,她要活着。
偷偷的朝那方看去,发现马车早已不见,想来,也是没听见她刚才那声喊声。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巷子口出来,就有几个路人又围了过来,她吓的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却不想,那些人只是嫌恶的扫了她一眼,随即都看向巷口贴的诏令。
苏若雪也好奇起来,就站在人群之外,仔细看着。
这大约便是牢头说的,天家宣布晋王大婚的诏令了。
想着,这晋王大婚真好,不然,她还不知要在那又脏又臭的牢房里待多久呢,也许,到死了都出不来。
才这么想着,突然,她被那诏令上的一行小字惊住了。
凉城苏氏苏清浅.
“想不到这晋王妃就是咱们凉城的女子,真好。”
“苏氏?这是苏家的千金呢。”
“对啊,那不就是苏家的二小姐么?”
“想不到苏家竟有这等造化,那苏二小姐不简单啊。”
“就是,这苏二小姐啊,自小就很与众不同呢”
围观的人,当场就热络的聊起来,曾经被传又傻又蠢又丑的,如今却都说那是吉人天相,与众不同。
当年,嘲讽鄙夷她被人退婚,如今,都笑赵家没那个命,如此有福运的女子,也只有天家人才能受用。
“你们都给我让开。”苏若雪盯的眼睛都要发痛,可是,那上头的确是写着苏清浅。
“不,怎么可能?”她粗暴的扒开人群,挤到前面,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行小字。
苏氏,温柔贤惠,聪颖过人,品貌俱佳,赐婚九子
“这一定是假的,假的,苏清浅那贱人怎么可能是王妃?不可能。”
她疯了般伸手就要撕那诏令,唬的边上的人连忙将她按住。
“你这疯女人,连皇上的诏令也敢撕,你想死么?”
围观群众都愤怒的看着苏若雪。
苏若雪也是蒙了,她怎么可能想死?她好不容易才从地狱里爬出来,她还想活了,可是,这诏令不对啊。
“你们听我说,这诏令一定弄错了,皇上怎么可能给苏清浅那贱人赐婚?一定错了,错了。”
“这疯女人,竟然敢辱骂未来的晋王妃,真是该死。打死她。”
这凉城好几代才出了个晋王妃,那可是荣耀祖宗的事啊,就连他们这些普通百姓都跟着荣耀。
那要是说出去,就能说,他们是晋王妃的同乡呢,将来,皇家对他们凉城还不得另眼相待啊。
没想到,这天大的好事,这疯女人竟然还说弄错了,当街辱骂晋王妃,那比辱骂他们先人还要叫人愤怒。
于是,一个老婆子为首,直接就朝苏若雪打了来。
“不,不要。”苏若雪开始还能喊,可到后面,就一声儿都喊不出了。
头发被人抓了一缕,连头皮都撕了,原本脏兮兮的脸还被抓了好几道血痕,鲜血和着脏污,十分狼狈。
而身上,更是不知挨了多少拳打脚踢。
待看她只有出气的份儿了,众人这才将她拖到那僻静的角落里,临走还朝她狠狠啐了一口。
“死疯子,下回再敢乱说话,打死你。”
毕竟,敢当街辱骂皇室成员,那本就是一个死罪。
他们这样做,还算是救了这疯子呢。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苏若雪也渐渐的醒转了来,浑身上下的疼痛也越发清晰了。
可是,如今她爬都爬不起来,她能上哪儿?
谁能救救她?
而凉城,苏府。
皇上诏令一下,凉城县衙的周大人,便备了厚礼,亲自的来到了苏家。
不止周大人,还有凉城各界的商户,有头有脸的,纷纷备着厚礼,来苏家。
而苏家除了周大人见了之外,其他的一律谢客。
送走了周大人,李芷连忙命人收拾东西,她要尽快赶到京都,这事来的太突然,她根本没做好思想准备。
原本,是为儿子的亲事,才让他们兄妹上京的,这才过去多久啊,女儿就被赐婚了。
这太离谱了,她连未来女婿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这天家办事太不靠谱。
苏长卿也是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满屋子乱转。
他那么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离开没几天就要嫁人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连嫁妆都还没全呢。
而得闻这大房夫妻俩着急着上京都,苏家老太太难得认同,并且喜笑颜开的对着二房还有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们道。
“这二小姐要同晋王殿下大婚,他们这当爹娘的自然要去了。”
“老太太说的是。”底下丫鬟婆子们,个个喜气洋洋。
苏老太太说着,还有些惋惜,“只可惜,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不能亲眼瞧着我那乖孙女出嫁。不然啊,我也是想跟着去京都呢。”
说着,老人家还抬手擦了擦眼角,显得多舍不得似的。
下首位置上,苏长风乐呵呵的道,“娘,您老去不了,我可以去啊。我打算同大哥大嫂一起去京都,毕竟,咱们做长辈的多去一个,也是为侄女多一份底气啊。”
“你啊?”苏老太太有些不屑的看他,“你大哥大嫂愿意带你去?”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我亲侄女大婚,我这个做二叔的能不去?”苏长风拍着胸脯,一脸义正言辞。
瞅的二夫人王莺莺抿嘴儿笑,“相公,这事,还是听大哥大嫂安排吧。再说了,你们都走了,这府里那么多事呢。”
“府里不有管家照看着么?”苏长风看着媳妇儿,突然也有些舍不得,“只是,你现在怀着身孕,大夫说,现在胎儿还没坐稳,不然,你要跟我一起去京都,该多好?”
“爹,我跟你去。”一旁,苏天鸿就大喇喇的自荐。
苏长风就笑道,“行,那你跟我去。你小子这次运气,沾了你二姐姐的光,也到京都那天子脚下长长见识,省的一年到头的只知道害事。”
“老太太,二老爷。”
这时,一个丫鬟跑了进来,将书信送了过来。
“这是什么?”苏长风狐疑的打开,略略一瞧,急的大叫,“哎呀,大哥大嫂怎么能这样?要去京都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这样先走了,那我怎么办?”
“啊?”众人不由惊呼,大房夫妻已经走了?
京都这边,一天两道圣旨,苏清浅现在不但是福乐县主,还是晋王殿下的未婚夫呢。
这不到一日的功夫,身份地位就发生了质的变化,不止如此,也不知那些人怎么打听的,这一日,前来拜访的人多的都要拦不住。
苏清浅一整日出不得门,只能闷在屋子里。
而谢安领着下人们,一趟趟的拒绝着那些访客,一整天下来,都累的快瘫了。
当然,这些还在其次。
按理,皇家封赏,她是需要进宫谢恩的。
可一想到明儿一早就要进宫,她就很头疼。
因为她这谢恩,怕不是简单的谢恩,天家人连她都没见过,此番进宫,自然要检验一番,怕是一顿审查是免不了的。
“哎。”想到这里,苏清浅又翻了个身,难以入睡啊。
这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就爬不起来。
谢安叫她的时候,她还趴在被窝里,迷糊的连眼皮都掀不开。
“小姐,晋王殿下来了。”
“什么?”苏清浅陡然一惊,从床上坐起来。
谢安见她这样,很是心疼,“小姐,晋王殿下来接你一起入宫。”
“哦。”苏清浅这才又想起这事,郁闷的挠了挠头发,道,“那,快帮我更衣。”
“嗯,衣裳都准备好了。”谢安打开房门,就有几个清秀的丫鬟,端着托盘进了屋内。
“见过福乐县主。”
“这些?”苏清浅懵逼的瞅着这些人,都不是府里的啊。
谢安解释道,“这些是晋王殿下的人。”
“福乐县主,王爷有令,让奴婢们伺候您。”说话的宫女,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套玫瑰紫的宫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