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得不到的就毁了(二)

  胡佳宁支开了校方派来专门接待的人员,对身边的助理说:“有一个女生,叫陶一然的,你去确定一下是哪一个,做得低调点。”

  助理办事十分地得力,很快就回来了,准确地向她指出了陶一然此时的方位。

  胡佳宁精明锐利的目光随之就向陶一然扫了过去。

  她之前就了解到自己儿子对这个女孩可是痴心得很,那天不过只是轻轻地一问,没想到阎莉为了要讨好自己,竟是都说了出来,也好,既然有人这么主动地来告知了,倒也让她省去了自己打听的麻烦。

  乌黑的短发,浅蜜色的皮肤,杏眼高鼻,小方下巴,长得倒是相当地漂亮,只不过嘛,就这么地看着,大概也能知道那个性子就不太会是个顺从的,所以,就自家儿子那个吊二郞当的样子,这样的女人大概也就不外乎两种态度,要不就是根本看不上,要不就是完全把自家儿子吃得死死地,直接给治成了一个老婆奴。

  而这么的两个结果,她都不会喜欢。

  她其实并不反对儿子趁着年轻的时候贪玩一些,只是陶家终归也不过就是一个小人物而已,在他们胡家的面前实在是没有任何耍弄骄傲的资格,不过呢,这个她不需要插手去管,因为后一种情况才是她更不想要看到的,胡家的产业迟早都是要交给儿子的,他可万万不能被别的女人操控了去,需要管的时候她就会果断出手管起来的了。

  她的目光在人群当中找了找,没有看到阎莉的身影,当然了,这一个倒是反过来被自家儿子吃得死死地了,然而她同样地也并不会喜欢,顺从听话得就跟个奴才或丫环似的,关键是门户也不合适。

  她再一次地看向了陶一然,尔后目光又快速地掠过了她身旁的人,停在了凌霏的身上。

  长相还算不错,说话不紧不慢地,在这个年纪那倒也算是个很会穿的,白底粉色小碎花上衣配上一条墨绿色的荷叶边长裙,白色的鞋子,竟然真就映衬出来了那么一点莲荷的意味来了。

  只是,不对,就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小丫头,竟然就让她多看了这么许久?

  胡佳宁连忙收回视线,很快地自我解释到,不过就是那小丫头眉眼之间的那一点温婉气质是自己身上不曾有过的吧,可是,她是做大事的人,当然也就不会去稀罕了这些东西。

  *

  此时,陶一然跟凌霏和刘美君站在了一角,她感觉自己始终都不太能融入这样的场合。

  看到刘美君总是可以跟别人很快地就聊到一起去,其实她有时候也挺羡慕这样的一种放松的状态的,无奈她总是做不到,她过于执着要表达对于事物的一种更为明确一些的态度了。

  她的目光不期然地就跟覃胜利的撞到了,她坦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却不料,覃胜利径直地就走了过来。

  “陶一然,你最近好吧?”

  她又点了点头,“我挺好的,你呢,覃胜利?”

  “我也挺好的,我还是在原来那个小区,不过下个月可能要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哦,那应该就是过去要当领导了吧?”

  覃胜利笑得有一些不好意思,“我这也就是在公司呆得久了,没有人了就轮到了我而已。”

  陶一然也笑了,“对同班同学你这么说没有问题,但是当了领导以后,对手下人可不能这么地谦虚了。”

  听到她这般轻松自然的话语,覃胜利很感高兴,“嗯,知道了。”

  “我听说你正准备找工作,我来给你介绍一个地方吧,这公司急着用人……”

  正在这时,刘美君却挤了过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覃胜利,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真地。”

  “不过你啊,还是不要再连累了我们一然了,喏,你快看看那边,李卫玲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覃胜利顿时显得有些尴尬了,扭头瞥了瞥那直瞪着这边的李卫玲,向刘美君解释到:“我跟李卫玲她,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刘美君却笑着反问:“那她为什么总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呢?”

  陶一然觉得刘美君这样没有太多地必要,适得其反让人真误会了自己与覃胜利之间确曾有过些什么事情就更不好了,她挽起了刘美君的胳膊,“谢谢你的关心,覃胜利,不过我还想在家呆一段时间再找工作,那到时有需要的话我再跟你联系,可以吗?”

  “嗯,好”覃胜利点了点头,瞥了瞥刘美君,心中有了一些不快,“那你们聊吧,不打扰了。”

  *

  “哎呀,霏霏,不对了,不对了。”,陶一然突然低声地说到。

  凌霏转头看过来,这个表情她是很熟悉的,“是亲戚来了?”

  “嗯”陶一然点头。

  凌霏陪着她去了一趟卫生间,卫生棉她长期都有在随身的袋子里备着,也好在今天穿的是黑色长裤,收拾起来不算太麻烦。

  重新回到人群中,凌霏看到她已经显出了些恹恹的神情,“痛吗?”

  “嗯,是有点。”,陶一然点了点头,眼前的人影晃动确实也是搞得她有些莫名地焦虑,“我想先回家了。”

  “好啊,那我跟美君送你吧。”

  陶一然闻言连忙拒绝,“这么夸张不至于了,今天这样的日子,你们俩还是多呆一会吧。”

  “那要不这样,一然。”,凌霏说着掏出了钥匙,“钥匙给你,你先到我们那休息一下吧,我跟美君就再多呆一会,要没什么事的话也要回去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就按原来说好的。”

  凌霏和刘美君租下的房子距离学校确实是最近的,陶一然想着这个主意也挺好的,“嗯,也好,那我先溜了。”

  “我跟你说啊,冰箱里有汤圆和姜红糖,你先煮一点糖水来喝。”

  “嗯,知道啦。”

  *

  胡晓峰目光冰冷地看着阎莉,这女人是真地在乎他的吗?

  那为什么她就不知道她刚才在众人面前那样地说他的父亲是会让他难过的?

  或者说,其实不过就是因为她清楚他的母亲才是更有权有势的那一个?那如果这个说得没有错的话,也就是说,这女人其实想得到的远比她自以为的要多得多?

  胡家的权势都是来自他的外公,但其实胡晓峰从小与外公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一直并不算是很亲近,与平时见面并不太多的父亲却反而会要自然很多。

  父亲的性格温和,与胡家人完全不相同,而尽管外公在表面上似乎并不曾有过苛待,但是父亲在胡家到底是没有什么地位可言的。

  父亲不曾在外公的公司担任过任何的职务,二十几年来一直呆在一家当地最有名的民营外语学校里面,从学校创建之初的年轻老师,到后来的教务主任,再到如今的校长,靠的都是他自己。

  胡晓峰忘不了自己上小学一年级的那年,他回到家哭喊着要让母亲去把他的名字改了,他要跟父亲一个姓,班上的所有同学全都是跟着自己的爸爸一个姓的,只有他不是。

  可是,没有人理会他的要求,父亲那时也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眼里短暂地闪过欣慰之情,终也是无可奈何的。

  他想,如若不是因为他,父亲呆在家里的时间必定还要更少一些。

  在他中考的那一年,父母终于离婚了。

  他在后来也知道了,父亲当年之所以会答应入赘胡家,完全就是因为奶奶高昂的医疗费用走投无路了,而奶奶早就在十年前已经不在了,而让父亲没有在那时就离开了胡家就是因为了他。

  父亲现在的妻子,他从没有正面地称呼过对方一次,要称呼她什么呢,只感觉怎么去称呼都只会是古怪,只不过那个女人却似乎从来都没有介意过,还是总对他笑着,真地也是跟自己母亲很不相同。

  听说她以前也是外语学校的老师,跟了父亲之后就辞职了,年纪也不算是小的,相貌也并非很出众,想来,父亲当初也并非就是想要通过这样一种婚外情的方式,来表示自己对于胡家的那一点抗争的。

  那时候父亲大概是觉得实在不愿意再呆下去了,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什么都有的胡家,他什么都没有带走,也包括了他,当然既然他是取了胡姓,那么即使父亲真是提了出来,胡佳宁女士必定也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父亲的新家就在他工作的学校附近,买的是大单位违规建设的职工别墅,是办不了房产证的,当时房价还没有疯涨,所以父亲如今总庆幸地说好在买得早,房产证没有就没有了,全家人也住了这么多年了,很值当地了。

  父亲还告诉他,说几年前当初买别墅的借款还清了以后又存得了一些钱,已经在别处又多买了一套房子,正规有证的,算是让全家人多了一条退路,图的是安心。

  父亲说的这些个“全家人”里是根本没有他的,因为他是姓胡的,胡佳宁女士的那个胡。

  那一次去父亲的小别墅,一个小姑娘眨着眼睛问父亲“爸爸,这位就是老跟你打电话的大哥哥是吗”,是的,父亲后来有了跟自己一个姓的孩子,一儿一女,还是得了圆满。

  难得的是,胡佳宁女士过后竟然没有去找了父亲的任何麻烦,可要说是她还顾念曾经有过的那一点感情,他作为儿子是不怎么相信的,那般撕撕扯扯了十几年的两个人大概已经是不会有多少感情还留得下来的了,即便是残缺的。

  父亲对于母亲是没有爱情的,曾经有过家庭的责任,直到他自己另建起了一个小家,而母亲必定是曾经很爱慕父亲的,要不然也不必非要用金钱来强求了这一段婚姻,然而可悲的是,两人相对的年月再长她也始终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爱情,所以有一天,她也不想再要了。

  从小,他就这样看着父母两人如此糟糕的婚姻关系,这也是他不想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也因此他才不想要去勉强了陶一然,他不愿意自己成为胡佳宁女士那样的人,也不想陶一然也要去品尝他父亲曾经有过的委屈。

  “峰,你在想什么呢,把人家拉到这里来了又不说话了。”

  阎莉怯怯的语气,让他收回了放在远处的视线,他的眼神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冰冷,“以后不许你再跟别人提起我爸!”

  “还有,也不许你再去招惹陶一然,这一次你能听得进去吗?”

  其实阎莉刚刚一直在揣测着,他如此生气主要还是因为提到了他的父亲,所以她很快就有些后悔了,决心要把他尽快地哄回来了,然而这后一句话却又刺到了她了,合着那个陶一然已经提到了跟他父亲相当的位置上了吗?

  她微垂着眼,扯了扯裙摆,“议论你爸,这个我承认我是做错了,不过,对于陶一然,好像你也没有必要这么生气吧。”

  “我刚刚哪有对她说过了什么了。”

  胡晓峰冷哼,“还要狡辩,那要不要我给你一个大喇叭,好让你帮我们家做一个宣传啊?”

  “我之前怎么就不知道你他妈的竟然还专门去打听了我们家这么多的事情啊?!”

  阎莉揉了揉刚刚被拉扯得微微发红的手腕,默了默之后抬起眼,再开口时已不是惯常的那般恭顺了,“那我也想要问一问,她陶一然就真的是那么好吗?你看看,刚才班上那几个男人,过去跟她说话的那一副样子,啧啧,也真的是够了。”

  刚才都有什么人去跟陶一然说过了话,说话间彼此又是如何的表现,这些胡晓峰心里都有数,并没有觉得陶一然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

  他冷笑一声,“呵,看来一个宿舍住了三年,还真是太难为你了,亏得她们三个还曾经把你当姐妹,你是能演。”,说着还嘲讽地比了一比大拇指。

  阎莉又默了默,坦白说,陶一然那人看着是有些冷冰冰的,但其实并不难相处,相反地她甚至还特别善解人意,讲义气,只是啊,谁让在她们之间夹进来了一个胡晓峰了呢,这也就注定了陶一然是不可能成为她真正的朋友的了。

  “是,我是能演,那你就能确定陶一然就不是一直也在演了吗?”

  “你怎么就能肯定她那样不是在故作清高,要欲擒故纵了啊?”

  “她算什么?凭什么谁都看不上,凭什么就可以以为自己有那么地了不起?”,她越说越激动,甚至还伸手过去抓住了胡晓峰的手臂。

  “谁是不是在演,难道我没有眼睛看,还需要你来教我吗?!”,胡晓峰嫌弃地甩开了她的手,听得有了些烦躁。

  “得,得,我也不想跟你扯太多,人家的事你也管不着,你就管好你自己,消停下来,知道了吗?”

  “可是”阎莉咬了咬嘴唇,“可是,她陶一然又是你什么人啊,胡晓峰,你又偏要来管起她的事情来了?”

  压抑得太久了终究是会有爆发的一刻,她今天只想要把心里堆积的不满都倒出来,颇有些不管不顾地,“好吧,她是你什么人我不去管,那我想问问你,胡晓峰,我又是你什么人?”

  胡晓峰闻言,身体微微地往后退了一步,嘴角极为不屑地轻轻一勾,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抽出一根烟夹起在烟盒上弹了一弹,不紧不慢地说到:“问得好,很好,那我就不管你了,实话告诉你,你其实也并不是我的什么人。”

  阎莉低吼了起来:“胡哓峰,你就直接说吧,你他妈的是不是特别后悔睡过了我,啊?”

  “你可别要告诉我,你其实本来是想要为了她留着你自己的!”

  “要真是那样的话,你可真就是太蠢了。”

  如此,胡晓峰成功地被惹怒了,他把烟和烟盒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又抬脚踏了上去,“抽了什么风,还他妈的真是越说越来劲了啊,来来来,你他妈的索性全都说出来,都别他妈的忍着了。”

  阎莉的眼泪滑落,嘴唇微抖着,“胡晓峰,我就那么地差劲吗?都不值得你好好地多看上两眼吗?”

  “你心里有人我知道的啊,我清楚的啊,可是很可惜啊,胡晓峰,人家根本都不鸟你啊不是嘛,所以我才要一直等着你啊。”

  “我根本不是傻的,我只是爱你,所以如果那是你想要的,我就是再傻一点也是没有关系的,只是这样而已。”

  她抹了抹眼泪,“可,可谁他妈的知道,我等来等去,你还是从来不会把我当作一回事!”

  “怎么着?你还真地是想过要为了人家守身如玉啦?真是好好笑啊,胡晓峰,人家稀罕你了吗,人家丁点地都不稀罕呢!”

  “也就是我他妈的犯贱,当你是宝贝,人家姓陶的根本就没看得上你,你赶紧醒醒吧,胡晓峰!”

  胡晓峰的脸黑得似铁,却依然强装着玩世不恭的表情睥睨。

  他的表情再一次深深地刺激到了阎莉,他不发一言,而她却已仿佛成了一口新打开的油井,依然滔滔不绝,“你以为你心目中的所谓女神,又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吗?”

  “她真的就是一朵纯洁无邪的小花了?”

  “呵,我告诉你,胡晓峰你要信了,那你就他妈的实在太幼稚了!”

  “她去做了人家那么些天的假女朋友,拿了人家那么多的钱,我可不敢说那事情就是那么地简单,那么你敢吗,啊?”

  “有哪个男人,对着送上家门口来的鲜肉会轻易地松口的啊?就说你胡晓峰自己吧,一心还想着要贞烈的,不也他妈的没有能够守得住,还不是睡了我吗?!”

  此刻的阎莉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委屈太久了,恨不得抓到什么都要咬上一口。

  一开始,大概因为确实是不爱吧,胡晓峰确实是想要冷眼相看她的丑态的,想着由着她自己一个人发疯,疯够了他走开,这个事自然也就过去了。

  只是,这一番话,还是把他扎得有些痛了。

  陶一然不爱他,不理会他,他是无可奈何,但他能忍了,因为他确实也觉得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地好,也是配不太起她。

  可是阎莉刚刚说的,他终究还是从男人的狭窄视角上去再想了想,越想越是觉得这个女人所说的确实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他指着阎莉,大吼了一声:“闭嘴,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接着还扬起了拳头来。

  阎莉见状连忙抱住了头,等了好一会却没感觉到对方的任何动作,她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

  胡晓峰又把拳头放了下来,打女人的事情他到底是做不出来。

  他抬腿往一旁的柱子上狠狠地踹了两脚,转回头来对着阎莉再次吼了一声,“我就不许你说她,你有资格吗,你他妈地就是没有!”

  “姓阎的,你给我听好了,我们完了!”,说完他转身离开。

  经过一个果皮箱,他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果皮箱瘪进去了一个坑。

  他走到太阳底下,仰起头晒着,良久,左右方面各看上了一眼,一时之间却也没想起来有什么地方可去,最后只能坐到了自己的车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陶一然独自从会场离开。

  【】官网:.wanbe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