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公司大项目实施的关系，郑子夜这几个月以来都不经常会回家吃晚饭，这天难得在家吃饭，腾秀冰就精心地准备了丰盛的饭菜，一家三口，人数虽不多，一边吃一边聊，也很是高兴。
吃过了饭，郑子夜陪着汤以华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坐了一会，汤以华就给融江县那边的一位老朋友打了电话。
很自然，对方免不了地就问起了郑子夜的个人大事，而汤以华想要的也正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她是要对自己孙子旁敲侧击一番。
“相片我当然有看过了，你们家小姑娘长得真好啊，一看就是一个小机灵鬼。”
“可不是嘛，这一转眼都一岁了，我就说还是你的福气大嘛。”
“对啊，我们家子夜也快要三十了，不过现在是八字也没有开始写呢。”
“是真没有啊，要有的我还能骗了你嘛。”
“我当然是有说过了呀，可是他说不着急，那我也没了办法是吧。”
“对啊对啊，他们年轻人才不跟我们着急呢，可是，实话说，我这个做奶奶的，谁知道这把老骨头还能有个几天的活头，对吧。”
郑子夜看着奶奶，有些欲言又止，虽说爷爷和爸爸都是早早就不在了，从小对于生死离别他恐怕要比别的孩子想得要多出很多，可是，他仍然是听不得奶奶说出这样的话来。
汤以华轻轻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缓缓说到：“没事，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说话没有那么多的忌讳的。”
“事实本来也就不过如此嘛，这心里面早一些有了一个准备，时候到了大家也就不用有慌乱了。”
这些话，既是对话筒那边的朋友说的，也是对孙子说的。
对方听闻此言也是颇有所触动，在那一头也说了起来，汤以华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答上一两句。
只是才一会过后，她们的话题又重新回到了郑子夜的身上。
只听汤以华又说到：“可不就是啊，他们年轻人总是爱说这个有缘了，那个又没缘了什么的，可是有缘没缘，这个事情本来就不能太磨磨蹭蹭的，你说对吧。”
“你要看到好姑娘了，你就得有动作才可以的啊，要不然好姑娘就被人家抢走了。”
“好，我听你的，这事情我还是要再好好地跟他提一提。”
“嗯，对，我是得好好地重视起来才好。”
……
汤以华放下了电话，却是什么也都不主动地跟郑子夜提起，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电视剧。
而郑子夜的脑子里，却怎么也挥不去奶奶刚刚的那些话，始终都无法放下来。
他只得沉默着，一直等到母亲在厨房收拾妥当了走出来，挨着奶奶坐下了，他才起身走进了书房。
他太了解自己的奶奶了，完全可以确定她就是故意当着他的面打的这一通电话，就是想要把话说给他听。
与经营公司完全不同，他对于结婚生子，从来没有在这方面给自己定下过一个类似于阶段性目标的所谓任务，所以以往即使是感觉到了来自家里的些许压力，他也并不会就去做出某种程度地调整。
但是，如果要说到奶奶要离开自己，要离开这个家，他的心里就很难平静了，又感觉自己其实就应该去有所改变了才好。
从小家里没有男人来当家，母亲的个性又太软当时也是因为年纪轻，所以家里就基本上都是由奶奶来支撑起来的，如今他也算得上是小有成绩，于是就极其自然地接过了奶奶的班来负责照顾起了家里。
那是不是就因为这样，对于今天的奶奶是有多年迈了，坦白地说，就在今天之前他是真地未曾太认真地想过的，心里既然是极为不愿意的，于是他也就不去对那样的一天先去做一些假设了吗？
那么此时此刻，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确实尚未为了彼此终将要最后离别的那一天准备过一些什么了，真是毫无准备的。
也许，他曾经以为自己对于生离死别，起码是要比别人更为看得开一些的，可是他又再多想了一想，仍然不能确定自己需要为此准备上一些什么，而同时，又是可以准备得好一些什么。
他缓缓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本旧相册，相册里的那些老相片都是找不到底片了的，而在相册的第一页上是一张全家福。
这张相片保存有两张，一张在他手上，一直放在钱包里随身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