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瀛洲和苏明月漫无目的的在宫里溜达着,走着走着又走到了御花园。
一路上,许瀛洲的唇一直抿着。
许瀛洲想要把小月亮身世的真相说出口,可看着苏明月略带笑容的侧脸,许瀛洲的嘴唇轻启,却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不……算了……
许瀛洲抿了抿嘴。
只要让苏老将军家知道就行……小月亮,再等等……
不知白日里哪个宫人调皮,揺落了这满个的梅花花瓣。雪白和艳红的花瓣交映,挤挤挨挨的铺在地面上,像是一道红白相间的海洋。
苏明月蹲下身,捧起了一捧花瓣。
许瀛洲也跟着蹲下身,低声道:“捡这个干什么?”
苏明月的眼睛弯弯,她想起了之前在苏家时的事。
“我娘亲说,她以前本来是大小姐,后来落了难才和我爹认识的。她以前还是大小姐的时候,最喜欢和用花瓣泡水冲的茶,说是有股子花香味。”
“娘亲告诉我的时候是个冬天,那是已经没有什么花开了,只有梅花。娘亲又说她最喜欢梅花煮出来的茶了。”
“我就打着灯笼偷偷跑去爹的院子里摘了,还差点被人发现。幸亏那天大夫人……”
苏明月一慌。
她怎么直接把大夫人的事说出来了,当时她进宫时苏老爷就说过,她是代替苏明珠进宫的,用的名义也是苏家二小姐。她的存在外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就给她安了个身子骨不好的名头,把她放在大夫人名下进宫。
苏明月心里惴惴不安,扭过头去偷偷的看着许瀛洲。
许瀛洲却没有丝毫察觉到样子,只轻声的问道:“后来呢。”
苏明月只当许瀛洲没有听见自己刚才的话,或者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就是个口误。苏明月不知道的是,许瀛洲已经快把苏府上下底裤是什么颜色的都给扒出来了!
苏明月定了定神,继续道:“幸亏那天……没有守门的,我就摘了一小篮子花瓣偷偷的跑出来了。”
“后来,后来我就把花瓣带回去给娘亲了啊,我用花瓣泡的水煮了茶……”
苏明月有些垂头丧气的道:“可惜娘亲没有来得及喝……”
许瀛洲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为什么?”
许瀛洲追问。
苏明月有些懵懂的摇了摇头:“因为当时娘亲去陪爹了,我的花水还没烧开……”
许瀛洲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娘……为什么不让下人去摘呢?”
苏明月刚才差点说漏嘴,提到这个还有点心虚的绞着手指道:“因为……因为爹和娘吵架了,然后爹就把娘亲的下人给撤了,不让旁人伺候娘亲……”
许瀛洲的眉头皱的死紧,眉心皱出了一道深褶。
苏明月看到许瀛洲难看的脸色,还以为他是生自己爹的气,忙摆了摆手道:“没事的,第二天一早爹就不生气了,还把大夫人……咳,还安慰了娘亲。”
苏明月又一时激动说漏了嘴,赶紧把那句“把大夫人教训了一顿”给咽了下去。
许瀛洲确实已经听明白了。
许瀛洲伸手,摸了摸眼前这个小笨蛋的脑袋瓜。
什么落难的大小姐,什么喜欢喝花瓣泡的茶水。
许瀛洲在苏明月做饭的时候,完完整整的翻了一遍影十一收集到的关于苏家的情报。
其中有一条就是——
苏家只有苏老爷的院子里,才有梅花。
所谓的落难小姐,不过是江嫦蓉在给自己的脸上贴金。苏老爷也默认了,估计就是因为把一个青楼女子抬进府中实在是太过于离经叛道,落难的大小姐虽然也是名声不显,但是比起青楼女子却又好的太多了。
还有那什么腊梅花花瓣泡的茶……
许瀛洲垂下眼睫,遮住了自己眼中的对江嫦蓉的厌恶,轻声的向着苏明月问道:“那后来,你娘亲还继续喝腊梅花花瓣泡的茶吗?”
苏明月又是一脸懵懂的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诶……”
许瀛洲的嘴角拉平了。
江嫦蓉……
江嫦蓉!
什么要喝腊梅花花瓣泡的水,无非就是想了个办法支使着苏明月跑腿,跑去有梅花的院子—苏老爷的小院子去看大夫人在不在,或者苏老爷有没有到大夫人那里去。
一听大夫人不在,她就不在哄着苏明月给她烧水泡茶,而是去往苏老爷的屋里和她温存,哄得苏老爷为了她第二天就训斥了大夫人。
那可是冬天,夜里!江嫦蓉怎么就能狠的下心!苏明月是被她买来的,无辜的孩子。纵然不是亲生的,可也已经养了那么多年,江嫦蓉难道就对苏明月没有一丁点情谊?就没有一丁点把她从亲生父母身边带走的惭愧?
可江嫦蓉没有。她甚至能哄骗那么小的孩子,在冬天的夜晚一个人,跌跌撞撞的穿过大半个苏府,去为她探听一个消息
许瀛洲伸手,拿过苏明月捧着花瓣的手,裹在自己的大手里。
苏明月手里红白的花瓣又是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
苏明月抬起头问:“怎么了?”
许瀛洲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许瀛洲低着头,把额头抵在苏明月的肩膀上,轻声问:“那天晚上你……一个人?”
苏明月点了点头道:“对呀!爹不让下人来伺候我们了,娘去找爹,我就自己一个人睡了。”
许瀛洲闷声闷气的问:“……不害怕吗?”
苏明月笑了,漂亮的眉眼如同一副晕染开的工笔山水,清丽间透着脱俗的美丽:“不怕呀!”
苏明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颇有些自得的美滋滋道:“我都习惯了!”
许瀛洲扯了扯嘴角,却丝毫都笑不出来。
习惯了……独自一身在夜里自己睡,没有父亲母亲的陪伴,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自己孤身一个入睡。
影十一的那份情报上也写着。
苏明月是十二岁开始,才有自己的贴身丫头的。所以苏明月身边跟了她最久的夏雨,也只不过跟了她四年而已。
她一直是自己做饭,自己洗碗。
礼部侍郎的差事算不上多有油水,可就算单靠俸禄,礼部侍郎的家里人也不会过得这么寒酸。
可苏明月却说,她习惯了。
她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娘亲总是趁大夫人不在时陪在爹爹身边,习惯了苏明珠欺负她时,娘亲从来只要她忍着,却从来不成呵斥苏明珠。
但是娘亲应该是爱我的吧。
苏明月总是这样乐观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