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
碧空如洗,微风习习。
然而这般好的天气,却有一股凝重的肃杀之气渐渐地在此方天地间弥漫开来。
打着光复东秦旗号、一路攻至京城的北境将士们稍作休整后,便在主将孟天河的带领下,开始了与由世家余孽所成立的新朝之间的最终决战。
随着一声高亢凌厉的号角声响起,无数身披黑色甲胄的高大兵士嘶吼着冲向了京城的城墙。
一架架登云梯靠在城墙上,英勇无畏的将士们一边手持盾牌挡住来自城墙上方敌人的攻击,一边拼了命地往上爬。
箭矢、石块与滚油等在这群人面前失去了威胁力,前面的人撑不住倒下了,后面的人仍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上爬。从头到尾,受了伤也不过是发出一声闷哼,没有一丝退缩之意。
如此决绝的气势看得上方守城人一阵心惊肉跳,有心里承受能力差的,竟偏过头不敢对上北境将士杀气腾腾的眼神。
一辆笨重的撞车在众多士兵们的掩护下缓缓靠近城门,用巨大的撞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高大而坚固的城门,发出一声又一声“嘭、嘭、嘭”地巨响。
且每撞一下,北境将士们都会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如猛虎下山,誓要摧毁一切阻碍之物。
听得守城的人直以为城门要被攻破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不像北境将士那般久经沙场,在生与死之间成长为天下最勇猛的士兵。
而是一个个安逸惯了,大部分人不仅没杀过人,便是连血都没怎么见过。穿上厚重的甲胄不显威武反而被压弯了脊梁,拿着利器不过半个时辰便觉手酸,比起原道而来的北境将士,竟娇气得犹如大家闺秀。
“放——”
骑着高头大马,一直紧盯战场局势的孟天河适时地吼了一声。
他举起一面黑色的旗帜,猛地往下一挥。
在他身后,士兵们抱起巨大的石块放进数台投石机的皮兜里,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巨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裹挟着千钧之力砸向城墙或城墙上方的守军。
不过须臾功夫,固若金汤的城墙被砸得坑坑洼洼,再没了往昔的威严。守城之人更是死伤大半,不断发出凄惨的哀嚎,心生怯意。
“放、放箭!杀了他!杀了他们!”
守城一方的将领抱着头躲在安全的地方,喊出来的声音不仅没有一点气势,还将自个的恐惧透过声音传给了其他人。
弓箭手挽弓搭箭,瞄着孟天河等人所在的方向放了箭。
一时间,晴空之下,利箭如雨,锋利的箭矢折射出幽蓝色的光芒。
他们竟是在箭上涂了剧毒!
孟天河皱了下眉,翻身下马,□□狠狠地拍了下马屁股,跟随他多年的战马顿时会意,撒开蹄子就往远处跑去。
那些先前投石的士兵们纷纷举起一旁的盾牌,结成了一堵坚固的墙。待孟天河进来后,立即有数人横举盾牌,以挡住来自上方的箭矢。
待一波箭雨停歇,孟天河的战马奔来,他重新上马,命令士兵们继续往投石机里填装石块。
就在这时,登云梯上有勇猛的将士趁机登了上去,与上方的守城人厮杀在一起。
没过一会儿,城门亦被撞开。
孟天河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大吼道,“尔等随我杀进去!”
说罢,他率着众士兵冲过去,与从城内涌出来的守城士兵杀在了一起。
混战之中,一枚利箭瞄准了孟天河的背心,而越杀越起兴的孟天河却对此一无所觉。
弓箭手手一松,涂了剧毒的箭矢悄无声息地飞向孟天河。
在远处旁观了许久的佘宴白见状,伸手在空中一晃,抓住一副妖力凝成的弓箭,当即挽弓如满月,朝着孟天河射出一箭。
在妖力的加持下,佘宴白射出的那一箭快如流星,明明离得极远,却恰恰好在毒箭到达孟天河身前时将其击落。
孟天河回身,低头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两枚箭,一枚断成两截、箭矢涂毒,另一枚完好无损、通体雪白。
显然,若非有人出手挡下毒箭,说不定他刚刚就一命呜呼了。
孟天河脸色铁青,捡起那枚白箭别在腰间,然后继续与敌人厮杀,只是这一回,他不再因近在眼前的胜利而大意,时时刻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佘宴白静静的看着这场战争打得愈来愈激烈,偶尔挥出几道妖力,为孟天河一方挡去致命袭击。
北境将士们还以为他们得到了上天的庇佑,打起来愈发凶狠。在他们这等不要命的攻势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守城的一方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快到傍晚时,这场决战以北境的全面胜利告终。
城内的世家余孽闻风而逃,却被早就守在各个路口的北境将士截住,当场格杀。
佘宴白化作一面容清秀的男子,背着弓箭走向了北境营地。
有能证明救命之恩的弓箭在,他很容易就见到了年过三十、成熟稳重的孟天河,以及出落得极为灵秀的青年阿宁。
“嘶——”
孟天河坐在凳子上,双腿自然张开。他身上的甲胄除去,上衣被板着脸的阿宁用力撕开,然后拎起一壶烈酒就往他左臂上一道深刻的伤口倒去,痛得孟天河一阵龇牙咧嘴。
阿宁重重地“哼”了一声,往他伤口上又撒了些药粉,然后用干净柔软的白布在孟天河的手臂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不过下手却很温柔,好歹没教孟天河伤上加伤。
“见过孟将军。”佘宴白进来后,目光掠过他二人的脸庞,最后落在孟天河那旧伤新伤加一起几乎没有一块好皮的上身。
“你箭法不错,要不要加入我麾下?”孟天河抬起头,朗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佘宴白,一个普通平凡的年轻人,但想起救了他命的那一箭,孟天河便不觉得他普通了。
佘宴白摇了摇头,“在下只想做一山野村夫,实在无心投军,还望孟将军海涵。”
孟天河虽然惜才,但不是那等爱强迫别人的人,颇为遗憾道,“可惜了,你这一手精准的箭术要是在战场上,定能令敌军闻风丧胆。”
佘宴白只笑笑,不说话。
比起箭术,他在战场上化作妖身,岂不是更吓人?
阿宁见状,伸手往孟天河肩膀上一拍。孟天河经他这一提醒,恍然大悟道,遂笑道,“你救了本将军的命,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不太过分,本将军都能许你。”
“在下想见一见太子殿下。”佘宴白垂下眼帘,轻声道。
这一声太子殿下指得自然是东秦末代帝王元颢帝那一朝的储君——敖珉。
来都来了,他总要见一见敖夜的阿弟。
孟天河眉头一皱,与阿宁对视一眼,随后狐疑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想要见太子?若你不说出个一二来,恕本将军不能让你见太子。”
在两人警惕的目光中,佘宴白淡淡一笑,解释道,“在下曾经受过元颢帝的恩惠,故而想报答一二。”
他话音刚落,一人撩开帐篷的门帘走了进来,正是换了一身华服,准备与孟天河等人正式入城回到阔别已久的皇宫的敖珉。
因着佘宴白曾经的那一缕妖力,他天生残疾的左脚已然好了,现下行走间再不用手杖,也无一丝过去滑稽的影子。
“你受过我皇兄的恩惠?”敖珉看了眼孟天河,见他伤势不大严重,便放了心。
十年的朝夕相处,足以令孟天河这位忠诚勇猛的将军成为敖珉心中不输于他皇兄的存在。
“嗯,很大的恩惠。”佘宴白回头直视着敖珉,十多年过去了,他的面容除了沧桑些,几乎没有什么改变,仍是佘宴白印象中那个文弱的清隽青年,只是眉宇间看着坚毅了不少。
“那么多年过去了,难为你还记得我皇兄。”敖珉感叹道,“我皇兄他只是看着性子冷,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佘宴白笑着赞同道,“确实如此。”
孟天河与阿宁走到敖珉身旁,一左一右站着,看着佘宴白的眼神警惕不减。
佘宴白看得出来,只要他稍有异动,这两人便会第一时间护住敖珉。
“我想这件东西,你们兴许用得上。”佘宴白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不大,看着四四方方。
敖珉三人对视一眼,阿宁抿了下唇,伸手欲接过来,不想他的手臂半途被孟天河拍了下去。
孟天河后发先至,抢过布包后退开了几步才小心翼翼地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羊脂白的四方玉,底部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正是东秦的传国玉玺无疑。
确认没有危险后,他将玉玺转交给敖珉,然后以一种惊奇的眼神看着佘宴白。夺回京城后,他第一时间派人入宫搜寻玉玺的下落,但一直没有找到,不想竟是被佘宴白拿走了,这不禁令孟天河好奇他的身份以及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敖珉捧着玉玺,眼底不见欣喜,反而流露出几分难过,他叹道,“我倒宁愿这玉玺找不着了,大不了再重新命人雕刻一块就是了。我皇兄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却用它盖在了降书上,担上了那样耻辱的名号!”
话虽这么说,但敖珉等人想要复国,怎缺得了这块传承了几百年的传国玉玺呢?而且若是找不着,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潜在威胁。
佘宴白眼睫一颤,问道,“你们确定他真的死了吗?说不定那只是旁人散布出来的假消息,实则他还活着。”
阿宁奇怪地看了佘宴白一眼,显然很疑惑佘宴白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看在玉玺的面子上,他还是替正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敖珉解释道,“当年旁观元颢帝自刎的人中有右相,他死前曾命人传出消息,告诉我们陛下确实以身殉国了。右相说的话,不可能有假。”
右相如此说,本意是想激发敖珉这位东秦皇室仅剩的皇子的斗志,免得他对随仙人去了上界的敖夜心存幻想,从而不能尽快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不想却在今日,成了佘宴白心底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旁人呢?当时在场的除了右相还有谁?还有谁还活着?”佘宴白胸口缺了护心鳞的那处突然痛得厉害,有风从那儿灌了进去,令他体内变得与体表一般冷。
“他们命不好,这些年陆续都死了。”阿宁见佘宴白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不禁关上前扶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佘宴白抓顺势靠在了阿宁的肩上,闭上了眼,“没事,让我缓缓就好。”
他的神识钻进阿宁的脑海中,翻找与敖夜有关的信息,须臾之后,他睁开眼,在孟天河锐利的视线中与阿宁拉开距离。
“我该走了。”
温和的目光再一次掠过三人的面容后,佘宴白便出言告辞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佘宴白便转身出了帐篷。
“哎?他救了孟大哥又送来了玉玺,我们怎么着也得给他一些赏钱吧?”阿宁道。
“对,该赏!”敖珉赞同道,“我皇兄愿意帮他,那他应该不是个坏人。”
孟天河转身大步追了出去,不想举目四望,已经看不到佘宴白的身影了。
他朝守在帐篷外的小兵问道,“刚刚出来的那人呢?”
小兵挠了挠头,不大确定道,“好像走、走远了。”
孟天河皱了皱眉,从那人离开到他追出来不过一会的功夫,就算用跑的也不该连个影子都没了。
阿宁也出了帐篷,走到孟天河身旁问道,“人呢?你没把人留下么,他可是救了你的命呢。”
“走了,早就走远喽。”孟天河道。
他只当佘宴白是哪个心向东秦的奇人异士,特意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帮他们一把,不在乎名利,事了之后便果断离去。
“等殿下登基坐稳了皇位,大哥就带你回北境,给陛下和你宴白哥哥他们守墓如何?”孟天河笑道。
“呵,你之前不是说等殿下登基后,请他为你指个大家闺秀的么?你确定你未来的夫人乐意离开繁华的京城和你回北境生活?”阿宁偏过头,大大的杏眸里盛着些许复杂难言的情绪。
闻言,孟天河一阵哈哈大笑,“我那是逗你的哈哈哈……”
抬起大手罩在阿宁头上,三两下就揉乱了他的头发,气得阿宁红了眼,扑过去就要揉回来。
“嗯?你们这是?”
敖珉收好玉玺出来后,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与乱糟糟的头发衣服,不禁有些无奈。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马上就得在全京城百姓的注视下入城了?”
“殿下,不是我先动的手!”
“咳,我们这就去换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1、好啦,孟天河、阿宁与敖珉在正文里的戏份结束啦。
番外到时候看情况吧,有人想看,就写写
2、芜湖~晚安呀,下一本开文我想挪到早上或中午更新,到时候可以每天和你们说早安或午安啦哈哈
咳,虽然这样,我们该熬的夜,还是会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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