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二章 宋远山

  而且我隐约有种预感,陆氏后人,说不定到今天还在寻找先祖留下来的宝藏。

  我们在岭南的一座小县城里见到了宋天桥。

  宋天桥今年25岁,可能是因为经常在外面风吹日晒的缘故,他的样子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沧桑一些,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穿一身灰色的修身夹克,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十分干练的感觉。

  可离近了看,却发现宋天桥的眼神中透着疲惫,看上去应该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刘尚昂走上前和宋天桥握了握手:“你就是老宋吧,我之前看过你的照片。”

  估计是因为太久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宋天桥的反应有点慢,隔了好半天才回应:“对,我是你们这次的向导。”

  刘尚昂见他状态不好,不免有些担忧:“你脸色看着挺差的,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宋天桥不无尴尬地笑笑,“这几夜里一直在查看山里的地图,没怎么睡好,休息个两三天就恢复过来了。”

  刘尚昂微微蹙眉,但脸上还带着笑意:“咱们可等不了两三天啊,要是时间合适,最好今天下午就能开路。”

  “没办法,不等也得等了。”宋天桥指指西北方向,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就能看到县城外连绵不绝的狭长山脉。

  就听宋远山接着说道:“最近两三天,山里一直有雾,进去十有八九会迷路。”

  确实,我一看那片山,就见山腰以下云雾缭绕,俨然是一派大雾不散的景象。

  “你们也赶了挺远的路了,先在这个馆子里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进山的事情啊,绝对不能着急。”

  宋远山指指身后,那边就是一个看起来挺干净的小旅馆。

  眼下着实无法立即进山,我们也没得选,只能先在旅店里安顿下来。

  基本上,见面时的这次对话,就是宋远山在这两三天里说的最多的话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几乎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偶尔登上楼顶,看一看山里的情况,然后回来告诉我们,大雾预计什么时候能散去。

  两三天里,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行。

  自从上次看了左有道的作息时间表,我也有样学样搞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时间表,不得不说,按左有道那么个练法,就是铁打的身子也能给练废了,我为了支撑体力,必须大量补充蛋白质、钙质和维生素,不然真的会垮。

  联想到左有道的那铁塔一样的身板,想必他的身体素质,绝对不是寻常修行者所能比拟的。

  期间我从刘尚昂那里听说,宋远山也算是半个行当人,在行当里,通常将他们这种人叫做“半门清”,也就是一只脚踏在行当里,一只脚在行当外面的人,像这种人通常没什么修为,但又怀有一些行当特别需要技能。

  就拿宋远山本身来说,这个人是天生的夜眼,能在夜晚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还是资深旅游,去过很多人迹罕至的犄角旮旯,他的探险经验,对于行当来说也十分的宝贵。

  这一次,是左有道的两位师兄,庄有学和冯有才同时向刘尚昂举荐了宋天桥,刘尚昂说,但凡能得到这二位的青睐,这位向导一定还有其他过人之处。

  我发现,左有道那一派的人,名字好像都带着一个“有”字。

  大雾凝聚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在旅馆里待到第四天的时候,山里的雾终于稍稍稀了一些,宋远山判断了一下形势,说现在要是再不进山,等到大雾重新聚拢起来,可就不一定还要等多久了,我们不敢耽搁,立即收拾行装开拔。

  这一带的老林子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植被茂盛,潮气特别重,我们进山后走了没多久,冲锋衣表面就凝结了满满一层水珠。

  路上偶尔遇到蚂蝗和毒舌,宋天桥都会很有经验地提前避开。

  刚开始,脚下还能看到清晰的道路,但随着越走越深,路渐渐变得不再清晰,直到消失不见,再后来,每一脚踏下去,都是潮湿松软的泥土,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停下来,清一清糊在鞋底的烂泥。

  花了整整一个白天,我不知道队伍究竟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位于大山的什么位置,但宋天桥说,再往前走半公里左右,就能找到一个比较干爽的空地,今天夜里,我们要在那里扎营。

  前行五百米,穿过一条小溪,我们果然来到了一片空地上。

  这地方其实是个面积相当大的石头,估计得有五六米见方吧,石面上散落着不少从其他地方搬来的大青石,另外还能看到一根被砸弯的钢钉。

  钉子上已经生了很厚的一层锈迹,俨然已被遗弃在这里很久。

  看样子,很久以前曾有人在这里扎过营,石头和钢钉,都是用来固定帐篷的。

  我们几个合力搭起两个帐篷,两人住一个,刘尚昂捡来柴火,浇了油,点起篝火,李淮山则为大家分了口粮。

  在这片林子里,想找到干柴几乎不可能,柴上的水汽稍微有点重,点燃以后烟雾很浓,我们不敢到篝火跟前去,只能找了一片尚能感觉到火焰温热的地方,坐下吃饭。

  吃到半截,刘尚昂突然问宋天桥:“听说你去过那个村子?”

  宋天桥一边用铁勺扒拉罐头里的牛肉,一面点点头,之后便又专心吃起了食物,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个问题说太多。

  刘尚昂皱了皱眉,但也没多问。

  刘尚昂和李淮山吃完饭之后,就默默地在地上坐着,我最近练功消耗大,食量也大,吃的比较慢,直到宋天桥也放下了罐头盒,我还在吃。

  嚓!

  一声打火机被擦响的声音。

  宋天桥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吞吐两口云雾之后,才长出一口气,闷声道:“那个村子,很不寻常。”

  这一句话,瞬间将我的兴趣勾了起来,我就着水,迅速将嘴里的压缩饼干吞下去,而后抬起头来看着宋天桥。

  “村里的人看上去很正常,”宋天桥接着说道,“可每到晚上,村里就仿佛变成一片死地,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就连白天能偶尔听到的那种……老鼠从房梁上跑过的声音,到了夜里,也听不到了。”

  刘尚昂开口询问:“你没趁夜查看一下村民的情况?”

  宋天桥摇头:“没有,不敢。你们没有在那个村里待过,很难理解那种气氛,你就感觉,村子里的人好像都变成了邪祟,整个村里,就剩下了你一个活人一样,旅店里那个温暖的小房间,就是你唯一的依凭。”

  刘尚昂不由蹙眉:“你是怎么跑到那个村里去的,我听冯大哥说,你当时是误打误撞进去的?”

  “当时我是陪着一个摄影师进山采风,那人姓李,好像在摄影圈里还是个挺有分量的人物,”说到这儿,宋天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你们注意到树上的记号了吗?”

  他这么一提,我才发现树皮上有一道横向的裂口,这个裂口已经留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如今裂口两侧的树皮已经生出了鼓起来的瘤。

  刘尚昂和李淮山同时点了点头,看他们那神情,好像早就发现树上的痕迹了,只有我什么都没察觉到。

  宋远山这才接着说道:“当时,那个姓李的摄影师一路上四处拍照,无意中发现,沿途的很多树上都有类似的记号,我分析了一下,感觉这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应该是人为留下来的路标,而且越靠近深山的地方,符号就刻得越深,这说明,这些符号是来自深山的人刻下来的。”

  我不由点头,他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随着不断在树皮上刻下痕迹,刻刀的刀口就会变得越来越钝,导致刻出的痕迹越来越浅,因此,越是靠近起点的位置,刻痕就越深、越清晰。

  “本来我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像这样的深山里,怎么可能有人呢,如果在深山之中真的存在村落,或者其他人类居住的地点,至少也应该有像样的路能通过去。可那个摄影师不这么想,他一听说山中可能住着人,就说这可能是非常好的素材,说什么也要深入山腹看一看,我不同意,他就许了我不菲的报酬,当时……我没抵住诱惑,就带着他进去了,没想到,在深山里还真有一座规模不小的村子,我略略估算了一下,里头的人口差不多有近千。”

  宋远山说到这里,又用力吸了一大口烟,呛得自己连着咳了好几下。

  李淮山从旁问道:“村里人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他们的穿着打扮,和现在的人一样吗?”

  “基本一样,”宋天桥止住咳嗽,点头,“山里的资源丰厚,他们除了基本和外面脱节之外,生活倒没什么问题,要真说不同的话,大概也就是,村里的屋舍看起来都很有年头了,我猜测,那可能是个古代就有的老村落,不过后来我查过当地的历代县志,都没有查到这个村的相关信息。”

  刘尚昂也插上了话:“你带进山的那个摄影师,后来怎么样了,他找到自己想要的素材了吗?”

  我感觉,刘尚昂本来是想问那人的生死,但可能是觉得这么问太沉重,于是又在最后加了那么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