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在福洞里逗留了多久,直到一天吃饭的时候,姚玄宗一边给我盛饭,一边对我说:“眼看快到年关了,你也该回家过年了吧。”
都快年关了!
从我进福洞修行至今,竟然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姚玄宗将盛好的饭摆在我面前,又夹起一块红绕兔子肉放在冒着热气的米饭上,“要不要加点汤?”
我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而后应道:“修行上碰到了一些瓶颈,我想先出去一段时间,外面还有很多事要办。”
姚玄宗点点头:“是该出去了,你现在的心性已经大异常人,咱们道家还是讲究红尘炼心,你是该出去领略一下人情冷暖,恢复恢复人性了。”
“红尘炼心是这个意思吗?”
“我说是就是!你出去以后,还是要每日练习静心功,雷法和符法也不要落下,等到什么时候,你无法控制修为的增长了,再回来闭关。”
“好。”
“还有一件事你有必要知道,在咱们这个大世界的体系里,可不仅仅只有表世界和黑山。”
小半年前,老黑也说过这话。
我立即来了兴趣,放下筷子,目视姚玄宗。
“我说我的,你接着吃。除了表世界和黑山,还有另外一个中间世界,叫做四方天,如果按照从层级关系给这些世界做一个排序的话,从下到上分别是,下沉世界、黑山、四方天、表世界,越靠近上层的世界,对修行者的限制也就越大。
换句话说,你回到表世界以后,修为会下降很多,但你的肉身不会因为所处世界的不同而被削弱太多。
还有,如果你有幸进入四方天,你会发现,自己的念力属性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到时候千万不要慌张,只要稳住心神,将内息逆转三个小周天,念力就会恢复正常,切忌不要在念力属性被改变的情况下施展术法。”
“恩师,你听说过一个叫做‘四皇山’的宗派吗?”
“哦,你是说那群黑山二代搭起来的草台班子吧,听说过,但没怎么关注。”
我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打算从姚玄宗这里探到什么线索。
梁厚载说过,不要对姚玄宗提起外面的事,免得给他平添烦恼,我一直记得这句话。
“你在这修行了也有段日子了,正好龙沼里又出现了邪神,你出去的时候,可以拿它练练手,检验一下闭关成果。”
“邪神又复活了?”
“不是复活,是龙沼里的秽气又聚集成了新的邪神。龙沼是个非常特殊的地方,污秽之炁太强,又有龙冢灵气加持,很容易滋生出强悍的邪物,估计再等上两三百年,秽气和灵气都散尽,龙沼也就太平了。”
吃过饭,姚玄宗没让我收拾碗筷,他点了一锅烟叶,坐在池塘边吧嗒吧嗒抽完,我就站在旁边陪着他,两人都望着池塘里安静的湖水,保持着沉默。
之后我收拾好了行李,姚玄宗手里拎着个小布包,一路将我送到福洞出口。
“等我处理完外面的事,就回来陪师父。”我站在洞口前,转过身来朝姚玄宗作一大揖。
这是行当里常用的礼数,以前我还挺不习惯的,但现在也习以为常了。
“你来了也有段日子了,为师没什么可送你的,这件无量衫你拿去用吧,”姚玄宗将手里的布包递给我,“它能在你深陷危难的时候给你续命,但你也别太托大了,它只能救你一次。”
我接过布包,又朝着姚玄宗抱手作揖。
姚玄宗一脸嫌弃:“行行行,别磨叽了,快走吧。”
我这才挎起布包,转身离开福洞。
走在隧道里的时候,我偶尔会回头看一眼,每次回头,姚玄宗都站在洞口那里,一脸嫌弃地让我快点走,但他只是不停地催我,自己却不曾离开。
直到我走进龙冢,身后传来一声细响,再回头,隧道已经不见踪影。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姚玄宗了。
这小半年来,他可没少折腾我,可一想到要长时间和他分离,我心中又有种强烈的失落。
我再次回头,朝着消失的隧道口拜了三拜,才转身离开龙冢。
离开山谷,走在沼泽边的树林里,我就能感应到,三十里开外有一只巨狗正在靠近。
这一只邪神的体积,是之前两只邪神的总和,而且它才刚刚成型不久,活力旺盛。
邪神的速度很快,短短三分钟,它便出现在了肉眼的视距中。
相比于前两只邪神,它的攻击性似乎更强,一见到我,不由分说,直接扑了过来。
我已在灵台凝出一口念力,抽出山筋,化鞭成剑,脏气升灵,五雷并聚,施展出一道雷法。
邪神那庞大的身躯从天而降,我能清楚地感应到空气被他的体积压缩,剑刃微微晃动,是邪神从鼻口中呼出的气流已经落在了剑上。
霎那间,邪神的前爪已经落到我的头顶上,我也能清楚地感受到爪刃上的震颤,感受到邪神身上的倒刺在以很小的幅度摆动。
这样的颤动,这样的轻摆,都对周遭大炁造成了影响。
我侧身避了一下,稍稍抖动一下手腕,七道紫雷顷刻笼罩剑刃,而后振臂向前刺出。
收剑。
邪神“呜嗷”一声惨叫,巨大的身躯从我的头顶上划过去以后,便重重摔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我正了正挎包,接着向前走。
血玲珑不断焕发出热力,隔空将邪神身上的病原体吞噬殆尽。
待邪神的内丹破土而出,我反手抓了一把,内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落入背包的侧兜中。
其实,完全没必要用邪神来检验我这小半年来的长进,我很清楚自己的修为究竟精进了多少。
快过年了,回坵山之前,我先去了一趟岛城,给坵山的所有人都买了礼物。
回到坵山的时候,别院门口已经贴上了对联,门外还有很多放过的鞭炮。
我没敲门,将手放在门板上,轻轻一晃,门闩就在里面解开了。
老黑已经让人重新规制了院子,如今,偌大院子里已经有了观光亭、人造的小池塘,以及一些雅致的小装点。
我看到八角亭里的石桌上放着一本书,便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书,翻看起来,这是一本章回体的古代小说,说的是两个世纪前豪门儿女的爱情故事。
倒不是说我不想马上和家里的人见面,只是在福洞修行了这一段时间以后,我的心境和以前大有不同,看到家里的东西,也有了和过去完全不同的感觉,我只是想静下心来,好好体味一下这样的感觉。
温和、亲切、平静,让人无比安心。
“老爷回来啦!”
楼门下传来大丫的呼喊声。
我将一个大行李箱放在石桌上:“我给大家准备了新年礼物。”
“老爷回来啦,大家快出来呀!”
大丫一边朝身后的小楼大呼,一边一蹦一跳来到八角亭下。
我给他买了一套复合弓,还有一些小首饰,大丫是男孩子性格,对首饰不感兴趣,但很喜欢我买的复合弓,抱着不撒手。
很快,大家全都出来了。
老黑离得大老远就在喊:“哟呵,还买礼物了,有我的吗?”
“还能忘了你啊。”我拎起一扎冰啤,放在石桌上。
老黑当时就黑脸了:“就这?大过年的,你就送我几十块钱的东西?”
“你要是嫌不好,那我们就分一分把酒喝了。”
“要要要要要要,都是我的!”
老黑冲上来,一把将啤酒揽在怀里。
小琳也急慌慌地冲过来,也不找自己的礼物,反复在桌子上看了几眼,后来发现我手里拿着一本书,赶紧跑过来,红着脸把书抢走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什么不健康的书籍。
老周是最后一个过来的,他走到我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很长时间,叹一声:“海子,你又变强了。”
我冲他笑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老周围着我转了两圈,不停地咋舌:“啧啧啧,你的气势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我现在站在你身边,都能感觉到压力。”
“老爷,你好偏心啊!”是夏树在说话。
我转过头去:“我怎么偏心了。”
夏树一如既往的认真:“老爷你看哈,其他人的礼物,都是一些首饰加一件兴趣类的礼物,可是小琳姐却有三样礼物,首饰、兴趣,加新手机,我们都没有新手机。”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来塞给夏树:“好了,你现在也有三样礼物了。”
夏树一脸不高兴:“老爷,不带你这么糊弄人的啊,我已经不是半年前的傻闺女了,我现在可聪明了我跟你说。”
二丫一个箭步冲出来,将夏树拉走。
我无奈地笑了笑,将内丹递给老周:“这是给你的。”
从刚才开始,老周就一直朝行李箱里撒望,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也在找自己的礼物。
一看到我手里的内丹,老周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嚯,这个份量相当可以啊。”
我正要开口说话,老黑突然贱兮兮地凑了上来:“你今年回家,还是得带上小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