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老周:“路线咱们已经选好了,简报什么时候给?”
老周转过身,指了指三米外的一个鸭舌帽,那人看到老周指他,于是晃了晃手里的一大摞纸。
77个病原体,确实需要点笔墨才能将简报写完。
游园会的任务简报,比之正常狩猎任务的简报要简陋许多,基本上就是几行字带过,好在简报内容有一定的故事性,所以非常好记忆,我、老周、李奥,一人记二十来个,最后再将不太好记的几个简报抄在本子上,这么一来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我们选的……不对,应该是其他人剩给我们的这条路线,位于大卓里村和东华城之间,老周说,在这条路上,除了东华城周边的治安状况尚可,其他地区全是悍匪横行的凶蛮之地,越是像这样的地方,就越容易滋生出病原体。
本来我以为,这77个病原体是集群出现在某个村子,或者某个镇子里,没想到,整条路线贯穿了上千公里的距离,我们必须时常在下沉世界和黑山之间穿梭,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往返于病原体出现的地点。
老周为我们选定的第一个人目的地就是大卓立村,确切地说那不是一个村庄,而是一个由悍匪、山贼、海盗建立起来临时据点,不过里面的人都是各扫门前雪,互相都不关心别人的死活。
前往19号天坑的路上,我将大卓立村的任务简报重新回想了一遍。
简报上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一个四处收集亡魂的人屠就藏在大卓立村中,他的行踪十分隐蔽,但我们怀疑,此人长期窝藏于当地的酒吧里。”
就这些。
既没有说病原体是什么,也没解释人屠是什么意思。
我和老周商量着推断了一下,断定这个所谓的人屠,应该是个连环杀手,所谓四处收集亡魂,其实就是指死在他手里的人不少,不过我们猜想,人屠本人应该是一号病人,病原体就藏在他身上。
老周说,想要在大卓里村那种地方消灭病原体,最好的办法是假扮成赏金猎人,直接冲进去将一号病人抓出来,因为大卓立村的恶人们对当地的赏金猎人公会十分忌惮,大概率不会阻挠我们。
但问题是,你扮做赏金猎人去抓人,手上就必须有目标明确的通缉令。
短暂商议过后,我决定先去酒馆里探探底,老周在村子里埋伏,李奥在村口外的树林里设哨,设置这么两道防线,主要是担心人屠发现异常,提前逃走。
我们在19号天坑附近的月台上买了三套赏金猎人的行头,下了天坑以后,徒步走了几十里山路,才找到那座隐藏于密林之中的小村落。
大卓里村从外表上看,和普通的村子差别不大,村路上有人在劳作,也有即将远行的人在马车和家人告别,所有人的着装都很朴素。
唯一特殊的地方,不过是路边的阴暗角落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影,也不知道是醉汉还是尸体。
我穿着一身赏金猎人的行头进了酒馆,酒馆大厅里,原本吵闹的人群立即静了下来。
“一杯啤酒。”我踏着缓慢的步子来到吧台前,朝酒保招了招手。
酒保是个带着圆框眼镜的消瘦青年,他笑着冲我点点头,很快就端了一杯啤酒过来。
在他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时候,挂在他胸前的银色表链猛烈晃动了两下。
这时一个醉汉扑到了吧台上,冲酒保大吼:“一杯麦芽酒,快点!”
酒保依然礼貌地笑笑,将一杯麦芽酒递了过去,我留意到,酒保的眼镜上雕着许多娟秀的浮雕。
“抓到您想抓的人了么,先生?”
我刚想呡一口酒,酒保突然开口询问。
我无奈摇摇头:“差点就能抓到,那人是个高手,跑得贼拉快。”
酒保一边用抹布擦着酒杯,一边冲我笑笑:“这里的人都是高手。”
“你们这儿有卖火枪的吗?”我随口问了句。
酒保指指门口:“出门左拐就是。”
“给我做份午饭,我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悉听尊便,先生。”
我点点头,在桌子上放下一枚硬币,便起身离开了酒馆。
出了门,回过头来将门关上的时候,酒保刚刚将桌子上的硬币收起来。
我在村里逛了逛,很快就在一个胡同口找到了老周。
老周斜着身子靠在墙上,远远地冲我扬了扬下巴:“有收获吗?”
“酒保就是人屠,通缉令拿来。”
说着,我就朝老周伸了伸手。
老周直冲我乐:“要么说你脑子快么,这要是换我,在里面待一个小时都不一定把人屠找出来。”
我之所以说酒保是人屠,也不是凭空猜测。
进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村中每一个人的穿着都极为朴素,别忘了,这地方可是贼窝,谁要是穿金戴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抢了,可酒保却戴了一块做工非常精细的银表,酒馆里那么多喝得五迷三道的悍匪,却不抢他,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么干可能被反杀,二是酒保在村里的地位很高,没人敢动他。
从醉汉冲他大呼小叫的情形来看,酒保在村子里并不受尊重,于是第二个可能就被排除了。
当时我就认定,他的身手了得,有钱,且不太遵守村子里的生存法则。
后来我仔细观察他的眼镜,发现上面浮雕过于娟秀,换句话说,那不是男人戴的眼镜。一个有钱人,却连眼镜都要戴别人的,那他的财富,应该有很大一部分并不属于他自己。
一个不遵守村里生存法则的外乡人,家中富有,但大部分财富都是从别人手里夺来的。
他不是人屠,谁是人屠?
我接过老周递来的通缉令,用最快的速度将酒保的肖像画了上去。
经常绘制巫阵有个好处,就是绘画能力进步飞速,随手这么一画,相似度就有七八成。
“行了,走,抓人屠去。”
我朝老周招一下手,便快速朝酒馆奔去。
酒保见我回来,依旧露出了十分礼貌的笑容:“您回来的可真快,先生,您的饭我还没做好呢。”
我也冲他笑:“没事儿,早点吃晚点吃差别不……”
那个“大”字我还没说出口,老周已经从我身后闪出来,甩手就将斧子掷向了酒保。
嗖——嗖——嗖——
斧子盘旋而出,在空中激荡起一连串破风声。
我和老周同时加速,朝吧台猛冲,奔跑中,我将通缉令扔向了半空。
就在老周动手的瞬间,酒馆里的人就已经开始朝我们这边围拢了,之前老周就说过,如果其他人想要阻拦我们,只要将通缉令扔出去,他们就会停下。
“当”的一声脆响,酒保以极快的速度从吧台下抽出一把匕首,将迎面而去的飞斧格飞。
我仔细看了一眼,他拿在手里的那枚匕首非常特殊,乍看像是从什么动物身上拔下来的骨刺。
“他手里的东西就是!”老周吆喝一声,将第二把斧子掷了出去。
老周的意思我明白,他是说,酒保手里的那把匕首,就是病原体。
酒保再次摆动匕首将飞斧挡飞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动作是十分怪异,那感觉,不像是他挥动着匕首格挡,而是匕首带着他做出了格挡的动作。
他只不过是匕首的傀儡!
我一把抓起旁边桌子上的玻璃杯,甩手就朝酒保扔了过去,酒杯脱手的瞬间,我动用了加速术。
酒杯在半空中猛地提速,如子弹一样飞向酒保。
匕首的反应速度非常快,只在一瞬间就改变位置,打在了酒杯上。
咔嚓一声,酒杯被击碎,大量酒水混合着碎片四处飞溅,挡住了酒保的视线。
之前酒保挡开老周的飞斧时,两只眼一直瞪得很大,眼皮都不眨一下,所以我推断,病原体本身是没有视力的,它必须借助酒保的眼睛来看东西。
这个推断是对的,当我将第二个酒杯扔过去的时候,匕首没能在第一时间将其挡下,杯座结结实实砸在了酒保的手腕上。
不管匕首是以什么样的机制来控制酒保的,只要酒保的手腕受伤,手掌上必然脱力,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科学事实。
果然,酒保的手当场脱力,匕首随之掉落在吧台上。
老周一个箭步冲过去,挥拳将酒保打翻在地,而后蹲在地上,摸出手电来反复在酒保身上照。
我则拿起了桌子上的匕首。
这东西半尺多长,形状和象牙类似,整体浑圆,顶端尖锐,尾部嵌一个金属打造的手柄。
不过我可以肯定,它绝对不是象牙,因为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在它的表面上,有很多类似于鳞片的角质。
观察了没多久,病原体就被血玲珑完全吞噬,碎成了一堆粉末。
老周从吧台后面直起身来,将酒保的眼镜拿在手里冲我晃了晃动,那就是原质。
我朝酒保扬扬下巴,意在问老周,人怎么样了。
老周叹了口气,将酒保翻了过来,我这才看到,在酒保的后颈上,有一个很深的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