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跟着老周穿过浓浓大雾,终于看到冲天阁的时候,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在我心中弥漫开来。
这座阁楼的样子,太像四方天里的通天塔了,只是比通天塔宽了许多,新了许多。
就听一旁的老周感慨道:“我第一次见到冲天阁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它太巨大了,简直如同神造,到现在我都不相信,以人类的力量,能够建造出这样的东西来。”
“这座阁有多高?”我问。
老周摇头:“不知道,我最多只上到过一万多层,只有行会高层才知道它的顶端在哪,最夸张的还不是它的高度,而是塔里的空间异常巨大,最狭窄的楼层,空间也有一艘巨型游轮那么大。”
上次在通天塔里,我就曾怀疑,塔内和塔外应该是两个不同的时空,听老周这么一说,这个想法又坚定了几分。
单看冲天阁的外部轮廓,每一层的面积也就是二三十平米而已,老周却说,每一层的空间都至少有一艘巨型游轮那么大,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老周没有多做迟疑,便从口袋里拿出胸针佩在胸前,快步朝冲天阁走了过去。
这座建筑之所以被称为“阁”,也不是没有道理,它的第一层没有围墙,只用八根大石柱来托底,这种下部架空,底层高悬的构形,正符合“阁”的建筑风格,很多人说双层以上为阁,三层以上为楼,七层以上为塔,这其实是不准确的,是阁是塔,主要还是要看建筑风格。
八条石柱上各围一条旋梯,老周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才选择东南角的一条悬梯上了阁。
途中我问老周:“周哥,你以前经常来冲天阁吗?”
老周点头:“冲天阁里的设施非常完善,一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待在这里。”
“不出任务吗?”
“出啊,在冲天阁中内嵌了一座阴阳塔,到了这儿以后,任务都在阴阳塔里进行,不用再去外面了。”
“周哥,你待在冲天阁里的时候,神志清醒吗?”
“说来也是奇了,在黑山的其他地方都是浑浑噩噩的,可一旦进了冲天阁,整个人都会清醒过来。”
错不了了,冲天阁内部,其实就是下沉世界的一部分。
换言之,只要进了冲天阁,我们的安全就很难保证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周哥,你巅峰期的时候,排位在什么段位?”
老周脸色一变,我知道他又要用那套“好汉不提当年勇的说辞”来应付我,马上挡住他的话头:“周哥,你的回答,可能会影响我接下来的一些决定。”
在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老周才吐出两个字:“王者。”
“头部多少名以内的猎人可以获得王者段位?”
“前一百名。”
“你当年排第几名?”
“最好的时候第二,最差的时候第五,嗨,你问这些干什么啊,反正我估摸着,我这辈子是再也达不到那样的高度了。”
我松了口气,还好。
如果老周说,以他巅峰时期的实力,也只能排到钻石或者大师,那王者级别的人物,估计都得是梁厚载那种实力的。
要真是那样,这出戏可就没法唱了!
好在,所谓的王者也就是傅青舟那种级别的人物,这个上限不算太高,只要我们努力修行,就有机会冲顶。
迈过最后几级阶梯,我们终于来到了冲天阁内部。
老周没骗我,阁内的空间确实庞大。
这一层是个生意相当红火的集市,视线所及,个中商货琳琅满目,商人大声叫卖,路上不时有行人停下来挑挑拣拣,和商家讨价还价。
我留意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带着胸针,而且几乎所有人的段位都比我们高。
老周作为当年的最强王者,早就已经被冲天阁遗忘了,他带着我在集市中艰难穿梭,不少行人朝他投来自信的目光。
为什么自信?因为他们的视线全都落在了老周的胸针上。
这种略带优越感的自信眼神其实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那些轻蔑的眼神,和嘲弄的眼神。
真是搞笑了,我弱我碍着你了,我弱我掏你家祖坟了,你们至于用那种带有敌意的眼神看着我们么?
轻蔑、嘲弄,本身就是敌意的一种体现。
老周想是怕我多心,便侧过头来说了句:“别在意那些无聊的人,他们那都是心理不成熟的表现,这种人啊,多数都没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他多虑了,我并没有那么心理负担,顶多也就是偶有腹诽而已。
关键,明明是你自己特别在意别人的眼神好吗!
眼看离通往二层的楼梯口就剩下最后几十米距离,人群之中出现了一阵骚动。
我正回头观望,老周便伸过手来,将我和李奥都拉到了路边。
人群中先是一阵拥挤,没多久又纷纷朝道路两旁散开,在大家的衣着都十分朴素的集市上,出现了一群身着华服的年轻人。
那真的是华服,布料全是反光性极好的丝绸,大部分衣服不是金黄色,就是非常亮的白色,再要么就是花里胡哨的各种颜色拼凑在一起,不少人的脖子上还带着相当粗的金项链,看着就十分晃眼。
我心说,这帮人怎么炫富炫到黑山来了,再说真有钱的人也没这么个打扮法的啊。
这么跟你们说吧,真有钱的人,最怕的就是被人说土财主、暴发户,一般都会把自己打扮得极其斯文得体,只有那种本来并不富,还愣装家里有钱的,才会玩了命地往自己身上贴金,越亮越好,越晃眼越好。
看了一会儿,我可算看出点门道来了,这帮人不是在炫富,只是在为别人造势而已。
在这班衣着华服的人中间,包夹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美少年,少年的衣着打扮可就素多了,一件深蓝色的小西装,配休闲款的鞋裤,看似干净利落,和周围的人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
少年时不时朝围绕他的人投去一道厌恶的目光,仿佛根本不屑与这些人为伍,被他们围在中间,完全是出于无奈。
他在表达厌恶的时候,眼神自然,表情到位,着实是拿影帝的料。
不过咱也是看过《天门通志》的人,对于察查人心一道,还是有点心得的。
单单看了少年一眼,我就知道,他的某些特质与我很像,在他的骨子里,也暗藏着一股黑暗、疯狂的气质,但他又与我不同,我是任凭枷锁禁锢,而他,早已摘了枷锁。
老周盯着年轻人看了一会儿,凑过来低声说:“你看他的左耳。”
不用老周提醒我也看到了,这人的左耳垂上挂着一个细细长长的蓝色耳坠,上面写着一些类似于咒文的文字。
“这人什么来头?”我朝老周歪了歪头。
就听老周说道:“戴这种耳坠的人,都是弥山一门的耳氏子弟,看这众星捧月的架势,这小子应该是弥山首座的孩子,我要是没猜错,他应该是六子耳沁,算起来,耳沁今年差不多就他这年纪。”
老周这番话,我这么写出来,看懂当然没什么难度,可单纯耳朵去听,却不太容易听懂老周的意思。
我也是特意多打听了几嘴,才从老周那里得知,他口中的耳,就是耳朵的耳,沁是沁人心脾的沁,另外老周还告诉我,弥山一门是冲天阁里最强大的三股势力之一,光是王者级的高手,弥山就有不少。
我问老周:“你对这个耳沁什么印象?”
老周细细回想了一下才应道:“听说这孩子从小就心思机敏,很得弥山老首座喜爱,他也是耳氏众多子弟中,品质最好的一个,弥山众对他的期待不小……怎么,你觉得他不是好人?”
估计是见我一直蹙着眉头,老周才有了这么一问。
我只是笑笑:“他是不是好人我可不敢说,毕竟嘛,好人、坏人这种标签太大,没办法体现一个人的真实脾性。”
老周撇撇嘴,也没再说什么。
当那群金光闪闪的人从我面前走过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眼他们的胸针,这帮人里,段位最高的是大师-3,段位最低的是青铜-2,耳沁的段位则是白银-3。
也有不少人看到了他的段位,周围还有不少人乱哄哄地议论起来。
“你听说没,耳家六少爷做了两个评级任务,就拿到白银-3的段位了,这种事以前可是听都没听过。”
说话的人离我很近,我还以为他在和我说话,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正在和另一个人咬耳朵。
就听另一个人说:“毕竟是耳家的人,像他们这种人,那都是从小各种灵丹妙药喂出来的,实力肯定要比一般猎人强出不少。”
“你说得轻巧,那可是白银-3啊,多少猎人拼搏一辈子,都拿不到这样的段位。”
“我跟你说,这种事儿吧,就是运气加天赋,耳沁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一来是因为家里确实有资源,二来也的的确确是因为,他还有那么一点天赋,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一位说话的时候,语调里就能听出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议论声,三分之一是羡慕耳家六少年轻有为,三分之一是吃着酸葡,嘴里大吐酸水,还有三分之一夸耳家六少爷人长得帅,而且就这帮人的声音最大,看来是故意要引起耳沁的注意。
关键吧,要是只有女孩子在高声尖叫“耳少爷好帅啊”“耳少爷往这边看”,我还能理解,可这里面竟然还夹杂着一些浑厚的男声,而且他们喊的是“耳少爷我爱你”“耳沁我要给你生孩子”!
你生的出来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