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她为什么要帮你?”我问老黑。
老黑却摇起了头:“我不认识她,就是,有一回傅青舟审我的时候,她跟着一起去了,当时傅青舟特随和地跟她说:‘你看,这就是爱喝酒的下场,都把自己喝成干尸了,所以说,以后你找对象,绝对不能找酒鬼’,再后来吧,她偷偷找到我,让我写一封求救信,说是可以帮我送出去,我就写了。”
“她会不会是傅青舟的女儿?”
“不会,傅青舟家的三个儿子我都见过,不过也有可能是,傅青舟相中她了,想给自己儿子说亲,据我所知,傅青舟的三个儿子都不喝酒,而且也都到了婚配的年纪了。而且吧,傅青舟看她的眼神特别慈祥,也不像是自己觊觎她。”
“她怎么会把你的求救信送往坵山,你告诉他你家在哪了?”
“没啊,她拿着求救信出去的时候,我还想问她知不知道往哪送呢,可惜她跑太快,我还没张嘴,她就没影了。”
我环抱着双手,蹙起了眉。
待在福洞的那段日子里,我确实跟今夕说过,我家里有一个很老很老的管家,形如干尸,爱好冰啤和美女,但我从来没提过老黑的名字,更没有说过,我住在坵山啊。
今夕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这时老周问了句:“你怎么联系上梁厚载的?”
刚才光顾着琢磨今夕的事儿,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我接上老周的话头,指着老黑吆喝道:“你以前口口声声说,你不知道梁厚载在哪,联系不上他,这次露馅了吧!”
老黑十分无奈地摊手:“没骗你啊,梁厚载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真不知道他在哪,而且我也没给他写求救信啊。”
“那他为什么跑到阴城去救你?”
“我估摸着吧,应该是沙文晓把梁厚载请来的,我和梁厚载关系不错这事儿,沙文晓也是知道的。”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按说,行会和沙鬼帮之间,应该有着难以调和的利益冲突才对吧,可为什么,梁厚载和沙文晓的关系却看似不错呢。
这次不用我问,老黑就说了:“你们可能不知道,沙文晓讨厌天下一切男人,不对,也不能说一切,她讨厌天下绝大多数男人,却一直对梁厚载的师父李良怀有情愫,要不是李良不肯就范,沙文晓早就变成梁厚载的师娘了,虽说,她没有变成梁厚载的师娘,但一直都对梁厚载视如己出。这些年来,沙鬼帮一直和行会不对付,但沙文晓和行会的关系却向来非常好,他和梁厚载的大哥,也就是那个左有道,的,两个老婆,还是闺密呢。”
这关系……好乱。
一会儿又是师娘,又是兄弟的老婆的闺密,话说左有道为什么会有两个老婆,这事儿怎么想都不正常吧!
果然行当里的事情不能用正常思维来论断。
老周问他:“你是怎么被傅青舟抓住的?”
老黑叹口气:“我找的那个石匠,就在阴城里开店,估计我第一次去阴城的到时候,傅青舟就盯上我了,后来我看查不到什么新线索了,就离开不周山,去阴城里请石匠,才刚进城,就被傅青舟那老不死的给捉住了。”
他还好意思说别人是老不死的。
“傅青舟这人偏执的要命,我估计吧,沙文晓也是怕傅青舟不肯轻易放人,才把梁厚载请过去的。”
老黑嘴里说着不疼不痒的话,眼睛里却焕发着无比期待的目光。
我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言语。
老周也环抱双臂,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老黑很快就憋不住了:“你俩别在这儿装深沉了行吗,我该说的都说了,咱回家吧,我……我好几天没吃饭啊!”
半年前他不辞而别,不管是去干什么了,多少也该知会我们一声吧,害我们担心他这么久。
本来我是想报复他一下,可看到他断了一条腿的惨状,再联想到他也不是故意消失,估计是查案查的紧,腾不出多余的精力通知我们,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蹲下身,让老黑上背,老黑咧嘴一笑,像个单腿蚂蚱一样蹦了上来。
而后便由老周在前面带路,引着我回到了坵山。
一到坵山大院门口,我就听到院子里叮叮当当一阵噪响,还听到李奥在院子里大吼:“我是宇宙之王,哈哈哈……”
这是什么路子?
我抬手敲了敲门,过了好大一阵,门才被敞开,小琳露出半张脸,一看是我们三个回来,就像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眼泪都差点下来:“老爷,你们可回来啦,李奥他疯了!”
疯了?
我赶紧推门进院子,就发现包括小琳在内,家中五女全都把自己武装起来了,有的穿着中世纪的盔甲,有的穿着大汉甲胄,牛顿头上还扣着一个钢盔,这都是我以前狩猎时候买回来的行头。
他们看到我,都是一副如获大赦的神情。
“李奥呢?”我问小琳。
小琳指着楼顶:“在上面呢,李奥说,像他这种地位的人,就要坐在高高的王座上。”
听这意思,李奥把我家楼顶当成自己的“王座”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问小琳:“到底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疯了?”
小琳带着些埋怨说:“还不都是因为老爷给他的书简啊!老爷和周先生走后,李奥天天埋头研究书简里的东西,静心功都顾不上练了,就昨天早上,他突然说什么,要验证一下书里的祝由术,还在院子里搞了个术式,结果术式刚一启动,他就发疯了,一直疯到现在。”
老周凑过来问了句:“我家素馨呢?”
“我们觉得家里不安全,就让素馨姐先回去了。”
小琳说话的档儿,我已放下老黑,朝楼门口奔了过去。
李奥这不是发疯,是走火入魔了,要是不赶紧让他清醒过来,他可能就永远都清醒不过来了。
一到楼顶,就见李奥左手拿着个盆,右手捏着把锅铲,一蹦一跳,像在跳大神。
他脸上涂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颜料,地上还散落着好几个化妆盒。
看着李奥那一脸傻乎乎的表情,我心里就直发寒。
“你是何人!”李奥用盆指着我,嗷嚎一声。
我马上朝他拱了拱手:“我是来助大王登基的!”
李奥两眼圆瞪:“我不是大王,我是九黎祖巫!”
说着,他又挥动盆子锅铲,围着蓄水箱跳起了大神。
我赶紧说:“祖巫,你跳的是什么舞?”
“这是上通九幽,下彻九天的傩神之舞。”
“祖巫见到九幽了吗?”
“还没有,不过快了!”
“祖巫,你听,那是九幽里传来的声音!”
“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见。”
“你细听,那声音说的是,中丹落息,四脉并行,凝神敛气,慧通人中、灵泉、气海、神藏……”
我将静心功的心法精要从头到尾背了一遍,一边背诵,一边摆起架势,将静心功的外练拳路打了出来。
先前,李奥每天早上都会和我一起练功,早就形成了模仿反射,他在原地愣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和我一起,打出了拳路。
待一套拳路打完,李奥的内息也运转了整整一个小周天。
他撤了拳路,看着我,愣了好半天,突然捂住脸,哀嚎一声:“完了,以后没脸见人了!”
看这样应该是醒过来了。
刚才观察他的内息,我也大致知道,他是怎么走火入魔的了。
他的经脉有点错乱,应该是施展祝由术的时候急于求成,导致脉门受损,内息混乱,而后他肯定又试图强止内息,才导致血冲灵台,神志不清。
要说他运气也是够好的,一般来说,血冲灵台很容易导致脑溢血,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幸中的侥幸了。
我走上前拍了拍李奥的肩膀:“什么有脸没脸的,老黑喝醉耍酒疯的时候,不是比你更没脸,你看他还不好好的。”
李奥抬起头来,很快露出顿悟的表情:“也是啊,有老黑做对比,我这不算丢人。”
“你施展的是哪个术啊,怎么会走火入魔呢?”
“就是那个,让草木复苏的那个术。”
我懂了,他说是祝由术中的归元养气之术,之前我曾看过那套祝由术,当时就发现,要想施展出这门术法,必须先将体内灵气全部发散出去,再将环境中的阴阳大炁纳入经络,靠着大炁运流之威势,借势施术。
不过书简上本身并没有提及这一点,李奥本身的巫术造诣就不深,会出问题也是正常的。
我问李奥:“饿不饿?”
李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他饿不饿我不清楚,我是真饿了,于是趴到楼顶边缘,招呼牛顿赶紧做饭。
牛顿立即跑进厨房炒菜,老周做23路去大排档买冰啤和烤羊排,老黑则到储藏间的大冰柜里拿了一条腿出来,给自己接上。
储藏间里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关键是小琳他们看到老黑坐在客厅里给自己接腿,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我发现,我对这个家的了解实在是太肤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