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那个逃兵么?”
老周正和我说着话,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十分刺耳的声音。
就那动静,沙哑又高亢,乍听跟公鸡打鸣似的。
我扭头一看,就见一个脑袋上顶着块很恶心的肉瘤,满脸都是褶子的“鸡冠头”朝这边走了过来。
在鸡冠头身边,还跟着另外三个人。
一个光头,没有下巴和鼻子,两只眼睛就是黑漆漆的两个洞,加上个头高大,看起来跟条站立行走的大蚯蚓似的。
另外两个人则十分正常,一个瘦高个,身材挺拔,穿一身白西装,还有一个身材微胖的小伙子,肤色很深,表情比较木讷。
光是看着三个人走路时的位置分布,大致就能猜出他们的关系。
瘦高个和鸡冠头几乎肩贴着肩,他们应该是一对搭档。
小胖子紧紧跟在大蚯蚓身后,估计他应该是大蚯蚓的徒弟。
“哎,你们第九期原来有多少人来着?”大蚯蚓走过来,用力在老周头上揉了一把,将老周的头发都揉乱了。
老周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低了低头,和大蚯蚓拉开一些距离。
鸡冠头凑过来,将胳膊搭在老周的肩膀上:“你怎么还有脸来这儿,忘了你们那期的同伴是怎么死的了?”
他故意很用力地去压老周,老周也只是皱一皱眉,一句话都不说。
我暂时没有帮忙的打算,毕竟眼前的事情太怪异了,老周可不是任人鱼肉的脾气,我担心,贸然出手可能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
“噢,对,我想起来了。”大蚯蚓又在老周的头发上揉了一下:“你们第九期原来有三十六个人来着,现在就剩下十几个了吧,哎,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来着,快跟爷爷说说,爷爷都快把你当年干的那档子事儿给忘了!”
老周终于开口了,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硬气:“那件事……日后自有公论。”
鸡冠头用力点着老周的肩膀:“要脸吗你,要脸吗你,要脸吗你,要脸吗你,你还有脸……”
说着说着,他突然顿住了,因为他发现李奥一直在瞪他和大蚯蚓。
鸡冠头和大蚯蚓说的都是现代英语,李奥估计听不懂,但他知道老周现在正被这两个货欺负,才一直瞪着他们两个。
但李奥同样没有直接出手帮忙,别看他长得这样,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大蚯蚓也发现了李奥表情不对,他眯着眼睛打量了李奥一下,期间视线一直朝李奥的钢弩上瞥,估计是想看看李奥的期团编号,不过没成功。
片刻,大蚯蚓直接问李奥:“你也是第九期的人。”
李奥不做回应,只是瞪着他。
可能被李奥瞪得有点发毛,大蚯蚓嘀咕一句“无趣!”,就招呼小胖子走了,鸡冠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走了。
周边有很多人抱着手朝我们这边看,所有人都是一副期待事情闹大的嘴脸。
老周引着我和李奥来到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估计是看其他人渐渐对他失去兴趣了,他才闷闷地叹了口气。
我说:“刚才你怎么不反抗啊?”
老周“嗨!”了一声,然后就没下文了。
我又问他:“当初你到底干了什么事儿啊,这么不受待见?”
老周依然是长叹一声,不做其他回应。
“你现在清醒吗?”隔了一小会儿,我又问一嗓子。
这次老周回话了:“得亏清醒着呢,不清醒已经跟他们干起来了。”
听老周这意思,刚才如果发生冲突,我们要好像遭受重大损失似的。
我说:“怎么着,你要是和那两个动手,其他人还能冲过来围殴你啊?”
“他们没这个胆,”老周闷闷地说,“但行会有规定,禁止猎人私下斗殴,一旦咱们动了手,就不能参加这次的游园会了。”
吱——呀——
就在这时,古楼的门被推开,一群穿着旧式唐装,头戴鸭舌帽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每个人手里捧着一卷纸张,向在场的猎人们分发。
片刻,又有几个人从门里出来,在古楼下支撑起一块白布,布面上从上到下,依次贴了很多纸条,我看到很多纸条上都有字迹,但离得太远,看不清写了什么
正巧老周也从鸭舌帽手里接过了一张写满字的纸,我凑过去一看,上面罗列着一些很奇怪的信息:
甲列、1、3、全;
甲列、1、4、全;
……
乙列、2、1、残;
……
丁列,33、2、残;
上面全是一条条类似的信息,估计白布上的那些字条上写得,大概率也是这些东西。
我琢磨了半天也没看透这一列列文字的深意,就问老周:“这都是些什么啊?”
老周一边拿手在纸上比划着,一边解释道:“这是路线信息,甲列,意思就是这条路的收益非常好,乙列次之,丙列更次,以此类推,第一个数字,指的是这条路上的病原体数量,第二个数字指的是路上的整体危险指数,全、残,指路线的相关信息是否全面,全的话,就是将病原体的位置都列出来了,残,就是信息不完整,甚至连病原体的数量都有可能是错的。”
我直接看了眼最后一条路线,就见其信息为:
辛、77、11、残
“这条路上有这么多病原体,为什么收益才是‘辛’啊?”我不解道。
老周笑了笑:“对于你来说,当然是病原体的数目越多越好,可对于其他猎人来说,这么多病原体同时出现,很可能给他们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会有什么后果?”
“大量病原体同时出现的地方,血咒的浓郁会非常高,其他猎人本质上都是病人,在那种高浓度的环境下作业,很容易被转化为怪物。”
听老周说到“转化为怪物”这几个字,我就在想,其他老猎人一直针对他,会不会是因为妒忌,毕竟,在场的老猎人中,只有他还保持着正常人类的模样。
以其他人的形状,平日里怕是根本没办法离开黑山吧。
“接下来就是抓头签了。”
我正在观察附近几个奇形怪状的猎人,忽听老周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叫抓头签?”
“就是个比赛,你不用参加。”
“什么比赛啊?”
“就是,一群新人在一起比赛,统共比三场,项目不固定,最后胜出的人,有优先选择路线的权利。”
“这么好玩的事儿,我为什么不能参加?”
“反正你也要选最后一条路,参加不参加都没意义。”
“别介呀,来都来了,干嘛不参加,反正干等着也挺无聊的,还是说,你觉得我赢不了?”
“我可没这么想啊,相反,你的赢面还特别大,这帮新人的能耐,说白了,也就跟小琳他们几个差不多。”
“这么弱?”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似的,爆发式成长?”
“李奥也一起参加吧?”
“你要是参加,他就没机会了,一个队只能出一个人。”
我和老周说话的时候,声音都特别小,李奥都不一定能听见。
待鸭舌帽们将写有路线的纸分发完,一个身材精壮的老头从古楼里走出来,高举着手,朝人群大喊一声:“想参加抓头签的新人,现在可以出列了!”
话音一落,就有不少新人挤出人群,来到了楼门前的那片空地上,我也没含糊,冲破人群挤了出去。
刚开始出去的人多,后来人渐渐就少了,算上最后稀稀拉拉出来几人,总共三十个新人站在了空地上,我刻意观察了一下,瘦高个和小胖子都在列,而且他们两个站得十分靠前。
从气质上看,瘦高个在众多新人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既视感,不是一般的自信,而其他人似乎也刻意规避他的锋芒,除了小胖,其他人都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小子,怕是在新人中名头挺响,要么就是以前他参加游园会的时候,经常抓到头签。
“第一项比拼,五公里长跑,三十进八!”
门口的老头又高高扬起手,吆喝一声。
我寻思着,既然要跑长跑,附近应该有跑道吧,没想到话音刚落,除我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大家呼呼噜噜冲进一个大沟里,然后就在沟里跑了起来。
合着比赛这就开始了?
我叹口气,也撒丫朝大沟跑了过去。
这帮新人的速度,怎么说呢,也就和我以前练体育的时候差不多吧,就别说让他们追逐全速奔行中的汽车了,那是绝对不可能追上的。
不过我也不着急,毕竟五千米呢,一时半会他们也跑不完,就慢慢悠悠在大部队后面跟着。
像这种不正规的竞赛,一般来说,中途都会出现些变故,不如先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没等开跑多长时间,前面的人就开始互相使绊子了,我是看不清前面的情况,但发现前面扬起的土比队伍后方还要高,就知道前头应该是打起来了,加之后来在奔跑中,又发现了不少昏死在大沟边上的人,这些人要么脸上有淤青,要么直接就是脖子被人掐紫了,傻子也能猜出来前头出了冲突。
我还是不着急,一边计算着倒在路边的人数,一边缓步加速。
等前方的飞尘足够浓了,我才猛一个加速,超过了大部队,但也仅仅是超过大部队而已,之后还是放慢脚步,保持一个比较恒定的速度移动。
前方飞尘不断,我只需要藏在尘土之中,并用念动力撕开一部分尘土,给自己制造出呼吸的空间,就没有人能发现我。
至于争第一,我确实有着个想法,但没有这个必要,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我只要保证自己在前八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