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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花前月下

  “捡。”陆思琼盯着他重复。

  龚景凡抿了抿唇,“哦”的应了声,依言所做。

  拿着步摇,指腹边摩挲其上的花纹边瞪着簪尾,发现其实也并不算尖锐,便明白是自己刚刚力度太大。

  走回陆思琼身旁,低着头都没有直视,只轻声道:“给。”

  后者接了,检查了遍确认步摇并没有被眼前人摔坏,这才改了好脸色,口中却忍不住编排:“哪有人性子这么暴躁的,既是给了我的东西,想摔就摔想丢就丢,都不吱一声,好生随意。”

  “这本就是我送你的。”

  龚景凡不乐意了,虽说强迫她戴步摇是自己的错,但刚也只是心急。

  现在不过就摔了一下,既没破也没坏,做什么还为了一件首饰来责怪自己?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强调了此步摇出自他手之后,继续道:“再说,摔坏了这个,我还可以送你其他,别这么大惊小怪。”

  陆思琼见他还有理了,张口想说什么,又觉得再斗嘴下去没什么意思,何况有些事表露太多,总归不好,便又合了口。

  转身,把步摇重新搁在案上,刚落下又听那人出声:“哎,那你还戴不戴了?”

  陆思琼抬手的动作一顿,随即又取了起来,正欲在头上比划,触及那杂乱的发,颇是恼得横了对方一眼。

  龚景凡本一副惬意悠然的在灯下赏美人,望着那微微翘起的葱白纤指满足,乍见佳人如斯,不觉其中哀怨,反觉得娇嗔可人。

  反应过来之后,他表情讪讪,拿起那木梳就要弥补早前错误,“别气,我帮你重新挽好。”

  “不用你。”

  陆思琼连忙侧过脑袋,去拿他手里的梳子,“这个你不会。”

  龚景凡确实不会,又怕再恼了她,没有固执,松开木梳。

  一头青丝若上好的丝绸,莹亮光滑,巧手穿梭其中,很快就挽了个简单发环。

  龚景凡还没瞧够,木木的开口:“好了?”

  “嗯。”

  陆思琼应声,将步摇缓缓插入。

  未施粉黛的脸颊似能掐出水来,乌黑的发上只簪一物,芙蓉并蒂,菟丝纠缠,半翅含珠,其下的流苏正落在白玉耳边,红润的光泽将雪肌衬出了几分娇红,明耀照人。

  龚景凡自然的喃出声来:“真好看。”

  屋内仅他二人,陆思琼自然听了个清晰,耳根子再次不争气的红了。

  今儿,不论合适的、不合适的词,他夸了她好多回。

  两人视线在镜中交融,龚景凡干咳了声补充道:“是我的步摇好。”

  这人真是……她又没说步摇不好。

  陆思琼莞尔,站起身来。

  某人毫不自觉,一点儿都不侧让,就堵在那里。

  她分不清这人是没意识到还是故意的,寻思着开口:“等会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去?”

  龚景凡先似乎微愣,继而摇头:“我们今晚不回去啊,我已经派人回公主府给母亲传信了。”

  很理所当然的望着对方,有些莫名其妙。

  “不回去?”陆思琼却是吃惊。

  现在天色是有些晚,再回去必也费时,但早前说不回德安侯府,她还以为最终是要去蕙宁公主府的,怎会料到留宿在此?

  她以为只是收拾一下,还犹豫着之后见到公主时怎么说大表嫂交代的那些话。现在听到不离开,心下惆怅,也分不清是什么心理。

  孤男寡女在外,感觉也怪怪的。

  “你在怕什么?”龚景凡故意逗她,还往前倾了一步。

  陆思琼后退,见他再往前,便索性从锦杌的另一边绕了出来,随口回道:“我哪里有怕。”

  他不依不饶,“那紧张了?”

  陆思琼瞪他一眼,“你真多话。”说着就要出去。

  龚景凡紧紧跟在后面,口中嚷嚷:“这儿你又不认识,出去干嘛?”

  闻者的脚步止在屋槛前。

  他追上前,站在旁边,温和道:“你饿不饿?我让他们准备了晚膳,一起去用点?”

  “嗯。”陆思琼抿唇点头。

  龚景凡今日的心情虽说大落大起,但总体来说还是特别开心的,甚至都忘了听说眼前人被九王带走时的焦躁气愤,现在竟然还有些隐隐窃喜。

  给了他们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而且,今儿的她格外温柔,说什么应什么,即便有些小脾气却总让人觉得恰到好处。最关键的是,龚景凡能察觉到对方似乎接受了他。

  这让他欣喜若狂。

  是以,一顿晚饭,陆思琼都在他的殷殷夹菜中度过。

  龚景凡虽然平时可能有些大咧,可小节上却很细致,鱼肉剔了刺才给对方,羹汤则必先尝温。

  陆思琼起初还不太自然,可那人浑不知觉,她想着再下去未免显得矫情,也就没有拘着。

  只是有一点没有想通,龚家亦是大族,这膳桌上“食不言”的规矩是彻底被这人无视了吗?

  他的话,就没停过。

  平时习惯了一个人用饭,一个人生活,蓦然这样,还有些不太习惯,却也不好冷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他。

  龚景凡吃得是心满意足。

  饭毕,他起身道,“我带你出去走走。”

  陆思琼脚步一顿,摇头:“不去了。”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龚景凡这才想起来,她足上还有伤,虽说不妨碍走路,总是有所影响的,忙告错道不是。

  陆思琼一笑,意思无碍,见其兴致又高,不忍拂意,即道:“我刚见院子里有个葡萄架,不如去那里坐坐?”

  龚景凡自然没有说不好的。

  今日好似亦是他们许久以来相处最融洽的一次,氛围极好。

  陆思琼惊讶他的退让,又暗暗为此高兴。

  “那个,”龚景凡转着搁在石桌上的茶杯,视线有意无意的瞥过去,月光下的她明眸善睐,樱唇水光闪烁,青黛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悬垂过腰际,落于腿弯。

  一阵晚风吹入,带着夏日的热潮,扬起丝丝缕缕,似从他的心尖撩过。

  “哪个?”

  陆思琼听了半句没等到下文,转首就见其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虽说有些情愫心照不宣,但这等炽热的目光,到底承受不住,挪过了视线方问:“你想说什么?”

  “哦,”他为自己的失神感到窘迫,但也不似早前般一触即恼,相反竟然大方以对,如常的接道:“我是想说,你之前去公主府,是有事找我母亲吗?”

  有事,当然有事。

  可想到那事儿,让陆思琼如何开口?

  手指卷着自己的发丝,一圈圈绕起又松开,最后抿着唇小声的回了句“其实也没什么”。

  “真的?”龚景凡不信。

  但好就好在,他并非凡事都要追根问底的性子,很快就转了话题:“那你喜不喜欢京城?”

  “嗯?”陆思琼不解,茫然的眼神望过去,“怎么这样问?”

  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亦不曾去过别处,从未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龚景凡心中别扭了许久,扭扭捏捏的想问又不直问,三两次张口又咽了回去,瞧在人眼中显得磨叽无比。

  陆思琼不由直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就是那个呼韩邪说要带你去塞外,你会拒绝吗?”

  龚景凡还是问了出来,紧着身子往前一凑,期待无比的续道:“你会拒绝的,对吧?

  那种地方没什么好的,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会同意跟他走的,是不是?”

  怎的突然就话锋转成了这样?

  陆思琼囧,却也不忍让他失望,笑道:“我与他又不熟,怎会随随便便的同人离开?”

  龚景凡对这回答还算满意,可心中还是没底。

  他生平从未如此不自信过的。

  其实在他看来,陆思琼并不算是有忠诚度的人。

  譬如说刚刚,她就跟自己走了,马上还睡得那么安心……

  有些人就是庸人自扰,她刚刚若不那么温顺的随他走,龚景凡必定又要生气别扭;可真的这样了,他开心了,又觉得对方给自己的安全感不够。

  说到底,就是患得患失。

  何况,事实上,他还从未得到过。

  且更是比谁都明白,九王在其心中的特殊地位。

  他承认自己小气,却并不觉得该改。现在目光怔怔,耀如星辰,扬唇又问:“那你刚刚怎么对我这么温顺?”

  温顺、温顺!!

  陆思琼明知他的心理,虽恼这种形容,却配合了对方,“因为信得过。”

  闻者唇边弧度更大,“信得过什么?”

  她倏然就站了起来,明明是在室外,还是觉得发闷,“等明天,是先去公主府还是直接回侯府?”顾左右而言他。

  龚景凡跟着起身,问了早前的一句话:“你想去哪里?”

  陆思琼嗔他。

  他就笑,“去见我母亲吧,你的事还没说呢。”

  陆思琼就不自觉的去掰自己手指,侧过身子望向远处。

  四处静谧无声,她沉默许久,龚景凡亦不催促,半晌后她突然转过身,启唇低道:“我想知道,订亲的事,怎么还没有着落。”

  “啊?”龚景凡神情呆滞,喜悦充斥了双眸,他如何都没想到会等出这样的话,两手抬起扳住眼前人肩膀,嗓音是难以抑制的颤抖:“你、你急了?”

  陆思琼两眼一黑,什么叫做她急了。急着订亲……这人果真嘴拙,太不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