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被众人拥簇着的明艳少女,宋氏只觉得压抑,酒过三巡,她便以出去吹风醒酒离了席。
宋妈妈服侍在旁,立在秋菊边低声相劝:“夫人,您怎么能出来呢?
今儿是二姑娘的好日子,这么多眼睛都瞧着,方才老夫人看您的目光就不对。”
“我也知道不该这样,可是妈妈、”宋氏心含哀怨:“自打意识到了那个真相,我待琼姐儿的心境总和以前不一样了。
带了她这么些年,一直都是比对珏哥儿和瑶姐儿还要悉心照顾的,自认为不曾苛待半分。
可是,在侯爷心里,可有将我当做他子女的母亲?”
归根究底,她是个女人,焉能免得了嫉妒之心?
“夫人~”闻者只能长唤一声。
宋氏扬起了头,将眸底的晶莹忍了回去。
“母亲怎么在这?”
陆思瑾是心细之人,早在前几天就察觉到了嫡母对嫡姐态度的转变。
以前,她们母女一条心,都是轻视看不起自己的,她虽也曾冒犯过眼前人,但到底明白事态轻重。
宋氏是自己的嫡母,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
大家小姐,总不能传出个忤逆家慈的名声。
想得通了,颜面方面便没那么要紧,趁着她俩有了嫌隙,自己得把嫡母拉到自己阵营。
如斯算计着,陆思瑾含笑走上前,“今儿是二姐的好日子,成了永昭伯府的未来少奶奶,以后这府里怕是更要捧着她了。
女儿前阵子在花园里碰到父亲,还看到父亲去娇园外站了好久。”
说着见对方脸色不对,越发走近了,添道:“说来也奇怪,爹爹过去也不见如何疼爱二姐,平时鲜少插手内宅这些琐事,近来却频频过问喜宴之事。
说到底,二姐姐终究身份不同,能得爹爹特别眷顾。只是,七妹妹也是父亲嫡出,怎么就……”
刻意将话顿在这上,别有深意的瞅着嫡母。
并不算高明的挑拨,放在过去宋氏定不会受影响,可现下却难掩心中酸楚。
然而,总是一府主母,应对个稚龄庶女还是游刃有余的,“这大好的日子说什么胡话?你二姐姐有喜事,你身为妹妹,难道还见自家人眼红的?”
人总是疏此亲彼,对继女存了怨恨,看这往日不待见的庶女便顺眼多了。
又似想起什么,突然朝对方伸出手,“琼姐儿的喜酒烈了些,瑾姐儿你陪我走会醒醒酒。”
陆思瑾莞尔一笑,忙搀扶了嫡母,应道:“是。”
宋妈妈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思瑜和陆思琪一直伴在陆思琼左右,因着到底是待字闺阁,并未等到散场便回了娇园。
走出没多久,沐恩郡主便跟着出来了,“琼姐儿。”
周老夫人去了永昭伯府,陆家这边便是沐恩郡主带了几位族中姑娘前来出席。
转身见是她,陆思琼忙福身展笑:“大舅母。”
后者顺手握了她的手,面露慈爱的点了点头,继而看向陆家两位姑娘,说道:“你们俩今日也累了,待会儿永昭伯府的轿子来接琼姐儿,还要你们姊妹陪着过去。
趁着这个空档,都先回去歇会吧,我正好去娇园陪会琼姐儿。”
二人同行,沐恩郡主问道:“你母亲是怎么了,平时是最周到不过的性子,今儿这么重要的场合,竟这般失礼?”
陆思琼摇头,“这几日,她待我是有些奇怪,可能是操劳筵席的事受累了吧。”
“那也不能这样,满桌宾客呢,让人怎么看?她可是你的母亲。”沐恩郡主语露不满。
闻者也不好怎么接话,只好转了话题:“舅母,四表姐进宫有几日了,脸上的伤太医可怎么说,要紧不?”
“太医院有专门保颜这科的妙手,太后亲自下了懿旨,灵姐儿定能容颜如初。”
陆思琼提着的心一松,“这就好。”
这方两人刚走远,小径处顿足的陆思瑾便现了身。
嫡母刚遇见了认识的夫人太太需要相陪,让自己先回席面,没想到会碰到了嫡姐和沐恩郡主。
原来,母亲待嫡姐的变化,并非是自个多疑。
看到沐恩郡主,难免就联想到国公府的三少爷周希礼。
周府同龚家陆家皆关系亲密,周老夫人今日去了永昭伯府,沐恩郡主则出现府里,也不知他是在哪处。
揪着帕子,竟有些想见她。
宫中太后娘娘这般照拂周四姑娘,可见周家荣宠一如往日,要真能成功嫁进国公府,定是比秦府更加体面的事。
说到底,八爷到底只是个庶出,哪怕有秦相的一两分照拂,可秦老夫人一直不承认他,怎么能比得上尊贵的国公府嫡少爷?
四下张望了番,陆思瑾并未往热闹的地方去,反走了条偏僻小径。
行至隐蔽处,突然听到一处假山后传来男女暧.昧的声音。
她心下疑惑,脚步随着好奇走了过去。
只听有女子低泣求饶的声音陆续传出:“表、表少爷,您饶了奴婢吧……啊,您这样,奴、奴婢还怎么……呜”
近了才发现竟是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陆思瑾不通人事,好半晌才意识到这后面是在做什么,心下既怒又尴尬。
侯府之内,怎么会出这等淫.乱之事?
双脚却似定在了原地,忘记了离开,尴尬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更多的好奇,脑中甚至浮现出了早前秦八爷和自己亲近时的画面,双耳皆红热起来。
好一会,里面才消停,又闻得那女子嗓音沙哑的哭道:“表少爷,奴婢以后要怎么自处?若让大夫人和老夫人晓得了……”
“哭哭啼啼的做什么?爷碰你是看得起你,再说外祖母这么疼爱我,你若敢说出去,爷就是说你勾.引的爷!”
这声音,总算听出来了。
这是姑姑家的斌表哥,他、他怎么这么大胆?
陆思瑾知道祖母素来疼爱姑姑的一双子女,敏表妹惯是骄纵,这斌表哥又是出了名的不正经,以往连静安堂里的婢子都没少欺负。
只是,今儿这种日子,府中往来之人何其多,他竟在内宅行这等风.流之事?
她晓得对方在祖母心里的地位和分量,并不愿去触这份霉头,原想着无声无息的退走,谁知不小心踩到枝叶,“啪”的一声,额上立马冒起了汗。
“谁?”
尚在系衣带的胡斌从假山后走了出来,陆思瑾避无可避,两人就这样对上了。
他见她面露惊色,并无被人撞破后的心虚,反笑了道:“原来是四表妹啊,怎么一个人到了这?”
陆思瑾脚下不自觉的后退,福身见了个礼,声音很轻:“我、我是刚陪母亲过来散步,才、才闯入的。
我、不知表哥在这里,打搅了。”
她整个脸通红,胡斌哪能不知对方是在这站了许久。
几个阔步近了对方的身,笑得毫不收敛:“瞧把表妹你怕的,你既然见了也就见了,我难得还为难你不成?”
话落似觉得眼前人十分有趣,低头凑了过去,继续道:“妹妹你是不知这个中滋味的好,有所好奇也是正常。”
陆思瑾慌忙侧步远离,“我、我先走了。”
胡斌并没有紧追,只眼神玩味了几分,自言自语道:“以前总觉得二表妹生得才叫好看,没想到四表妹竟也别有风味。”
陆思瑾是一口气跑回了她的兰阁。
听雪见其匆匆进来,忙询问情况,后者却如何都不肯说。
耳中,似仍回响着方才那一幕。
慢慢的,心底生出个新的认知,只面色不定,并不是很能明白。
南霜走进屋,受了听雪一个瞪眼,然并未安在心上,犹自走到陆思瑾身边,言道:“姑娘,再过些时辰,您就要陪二姑娘去永昭伯府了。
龚家那边定是热闹非凡,龚二爷身份尊贵,京中世家子弟肯定都在那儿。姑娘,您看是不是要准备一番?”
听雪闻言皱眉,陆思瑾却被突然点醒,是了,礼郎肯定会在永昭伯府。
意识到这一点,忙至镜台前坐直了身,“快,替我梳妆。听雪,你替我再寻身衣裙。”
后者只能应是。
娇园里,陆思琼同大舅母叙话了好一会,沐恩郡主才提起妯娌和周嘉灵,“琼姐儿,之前那事确是府里对不住你和凡哥儿。
虽然一直没给你个解释,但老夫人与我都不是不辨是非的人。
最近这些日子,想必你也留意到了,不说今日,连上回敬王府太妃寿宴,都不见你二舅母和三表姐,便知府中对她们母女已经施了惩戒。
现下你灵表姐被人背后说三道四坏了名声,也算是受了教训。
你和她终归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你二舅母待你虽不十分亲近,但过去些年也没少照顾你。
老夫人关了她们大半个月,罚也罚了训也训了,你就不要太过放在心上,算是给舅母一个面子。”
提到那回事,说不介意是假的。
只是大舅母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陆思琼亦不好咄咄逼人,便颔首应道:“我当时虽然生气,但事后想想以往二舅母和三表姐待我的好也就罢了。
其实,若不是因为二爷,也不会闹到这般地步。这事既然已经过去了,以后自不会再提。”
“嗯,这就好。”
沐恩郡主爱怜得摸了摸她脑袋,添道:“有机会也在你蕙宁姨母和凡哥儿面前说几句,别让大家因此生分了去。”
“我懂的,舅母。”
解开了嫌隙,彼此间似恢复到了过去的情分,只是沐恩郡主终究计较着宋氏没有过来陪她,颇有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