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雅亦满脸凝重,接话道:“女儿也不想这般以为,但此事千真万确,蕙宁公主给龚二爷对八字的对象,不是琼姐儿。
娘,您不愿相信,其实我也不愿。您说以龚家的门第,怎么可能在婚事上轻率?
但千秋观是皇家道观,只招待皇亲国戚,女儿还是跟着秦夫人才得幸进去。
发现那纸条纯属意外,可就是这么好奇一看,便发现了这则消息,外人皆在传龚二爷与琼姐儿的好事,可八字又如何解释?都到了这一步,相信不会有假。
就是,不晓得荣国公府知不知情,如此又置琼姐儿同陆家于何地?”
她语气悠长,说完便见对方容上浮上了慌色。
陆老夫人无疑是信任女儿的,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
龚家来侯府提亲取八字,可真的等到与龚二爷对八字时,却又换成了别人。
蕙宁公主不是喜欢琼姐儿的吗,心心念念的要讨她做儿媳妇,且龚二爷亦钟情于自家孙女,此刻到底是什么状况?
若是有旁的人选,又何必来招惹陆家?
她完全想不明白。
陆文雅柔声宽解:“娘,事情如何尚且不知,您若是有疑惑,不妨找琼姐儿谈谈?”
“琼姐儿?”
陆老夫人喃喃出声,“她能知道什么?这种事,龚家若真的做得出来,最受亏的还是琼姐儿,我不认为她会知情。”
“这可难说,琼姐儿与她们的感情,可顶的上咱们侯府里的人呢。”
陆文雅说着说着,就带上了个人对陆思琼的情绪。
然而她较过去聪明许多,很快就意识过来,复缓了语气再道:“不过女儿也相信琼姐儿不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现在且不说龚家是什么目的,这龚二爷若是对咱们琼姐儿有真情,以他天之骄子般的气傲与往常作风,是不会将就妥协旁人的。”
“你这意思,那龚家娶的,到底是我们琼姐儿,还是别家姑娘?”
老夫人被她绕的有些晕,刚抚上额头,却又立马明白过来,难以置信的倏然抬头,“阿雅,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我,琼姐儿的八字有问题?
这龚家要娶的确实是琼姐儿,只是八字变了,对吗?”
陆文雅颔首,低声解说道:“娘,周家那样在意琼姐儿,您就没怀疑过吗?
当初大嫂刚诞下琼姐儿时,因伤了元气,母女俩俱是细养着,琼姐儿养在主院,便是您见到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等后来出月子了没两个月,大嫂不顾您的劝语抱着孩子回周家小住。归府之后,没多久大嫂本已经养好的身子却突然大病一场,病中时刻要琼姐儿陪着,除了当时她院中的人,旁人可是连身都近不得的。”
这些事,老夫人自然还记得。
但当年先太子已经被废,对于高门儿媳,她这做婆婆的便是想立规矩都没有底气,加上周家人常常过府,她不得不妥协。
当时以为,是因为周氏自知身子不好,故不愿琼姐儿离身,理解成她为人母难舍爱女的心思。
毕竟,那场大病之后,没满一年,周氏便去了。
虽说,那时候老夫人也奇怪,毕竟周氏生琼姐儿时又不是头一胎,便是元气有伤,可月子里仔细调养得已差不多,怎的回了趟娘家之后反倒病情加剧,似受了什么打击般再也没振作起来。
那一年,周氏守着刚出生的女儿,便是在病中,自己派人去将琼姐儿抱来看看,都被拒绝。
若非她离世,怕是真要等孙女都呀呀儿语时才可见得。
想起这事,老夫人就心有怨气。
要知道,早期老大就只有这一个孩子,自己心疼都来不及,难道还能害了不成?
先儿媳却非阻拦着不给见。
她总觉得,琼姐儿至今同自己不亲,便有当年周氏之过。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往事,眼前人突然提起……老夫人寻思着突然开口,“阿雅,你在怀疑什么?”
“娘,女儿只是猜测。”
被看穿,陆文雅没有否认,反徐徐而言:“就是撞见这个事,不清不白的心里不安,就总想着是个什么缘故。
要说按目前的趋势,蕙宁公主不会拿独子的婚事同您开玩笑,那乔嬷嬷女儿也听说过,最是稳妥精明。
既然是她亲自来府里取的八字,便不可能说会弄错的,显然是蕙宁公主故意换了年月时辰。
对了,这被换上的年月时辰,在年关之后。娘,您还没有想到吗?”
年关之后……荣国公府每年年关之后就会派人来接琼姐儿过府,甚至小摆宴席贺她年长,待等到二月初才会送回。
陆老夫人一直都有这个心结,好似周家人觉得,琼姐儿在侯府过的年不长岁,非得再办一次。
但现在细细一想,周家每年摆宴,好似都是在元月之末,三十那日!
她整个人都僵滞了,双眼瞪大,“难道说,那日才是琼姐儿的生辰?”
这么说,那千秋观里的八字,便真的是琼姐儿的?
可这怎么可能?!
不等人接话,老夫人自个就出言否定:“不,周氏是四月临盆,就在锦华堂内,那时大姐儿刚没了,我满心希望她那次能给你大哥添个儿子,是亲自守在屋外的。
琼姐儿落地哭声的时候,我还进去看了的,她怎么可能变成元月出世?”
如此重声,不知是在强调给对方听,还是在心底告诉自己。
不然,难道要说琼姐儿不是她亲孙女?
虽说祖孙感情谈不上如何深厚,但自己多年来对琼姐儿的疼爱可是真的,那时她尚不在侯府,自己对孙女的牵肠挂肚,亦绝非作假。
她接受不了这种可能。
但陆文雅并不容她逃避,直言道:“说实话,琼姐儿模样生得好,大家都说她像故去的大嫂。
但大嫂去了那么多年,许多人不过人云亦云,见她模样似了周家人几分便如此说。
可是,娘您现在想想,她有哪里,是长得像大哥的?”
一语中的,似敲在老夫人心上,将最后的希望打破。
“她不是大哥的孩子。”
此言对老夫人打击不小,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却难以反驳:“琼姐儿若不是,那真正的琼姐儿去了哪?
当初周氏回娘家小住,换了个假的琼姐儿回来,怪不得那阵子都守着不准人见,连我这做婆婆的都拒之门外。等到她去后,我再看琼姐儿,哪还能看出个什么样?”
陆老夫人,乃至整个陆家,对陆思琼的容貌开始有印象,都是从周氏过世之后。
后来哪怕被接去周家,但陆家人过府,也都是能瞧见的,这隔天半月的,那时若被人换了,不可能不被发现。
“好一个周氏,将我陆家的骨血换成不知来历的东西,竟瞒了我这么多年!”
她怒及反笑,“现在这个琼姐儿居然不是老大的孩子,我却捧在手心疼了这么多年,她到底是谁?”
因为过去荣国公府做的着实太过,以往没深想过,现如今有生辰八字的根据,真相何其明了。
二孙女,比她真正的亲孙女,要大上三个月。
周家人好大的胆子,瞒天过海,让陆家替别人养女儿。
等等,周家,是了,这事荣国公府是知情的。
老夫人激怒过后,也有所明白,先周氏不是无情之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弃了亲生女儿而抱其他女娃回夫家,周老夫人便更不可能了。
周老夫人这些年对琼姐儿的疼惜堪比周家的嫡亲孙女,如此便更为蹊跷。
琼姐儿既不是她亲外孙女,那所谓的追悼亡女便只是个借口。
没有血缘关系,何故要替她安排身份,又厚待了这么多年?
陆文雅观其面色,若能读懂对方心意般轻声低道:“娘,您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阿雅,我问你,你是如何看到的纸条?”
陆老夫人突然问出这话,终没有再循着对方的话一步步深想下去。
她蓦然想到,既是公主府拿去对八字的纸条,又是千秋观那等地方,怎的就如此轻易的落到了阿雅手上?
她是怎么看到的?
陆文雅没料到会有这个问话,一时间没接上话。
见其不语,老夫人再问:“你如今同秦夫人感情好,那日秦夫人亦来了府里贺琼姐儿生辰,可态度却并不是很好。
阿雅,你今儿突然就登门,不说其他,就来跟我说这个事,你难道真当我好哄骗不成?
是不是秦夫人让你来的?”
居然如此犀利。
陆文雅目露窘态,挪过视线解释道:“娘,是女儿想您了来看看,你怎么能把我想成是别有目的呢?
再说,我说的都是事实,女儿又不是侯府的仇人,还能藏了祸心不成?”
望着亲娘,她抿唇再添:“此事关系到陆家血脉,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信手捏来哄骗您。
我是不喜欢琼姐儿,可若她真的是大哥的孩子,我还能起这样的心思?千秋观所见确有其事,您若不信女儿,那女儿也无法了。”双眸真挚,不闪不躲的,一片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