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真是难解。”
看着彻底失去生机的姜太虚，白易沉默许久。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刚入仙道时，在乾阳山典籍上看到的那些话语。
仙凡两隔。
欲要成仙，首先便要斩断情缘。
此情并非狭隘的男女之情，也包括亲情。
若是姜太虚从一开始，就不将姜玉成看得那般重要，恐怕早已修成自身大道，踏入仙境。
同样的，他若是不在乎姜正的生死，此时就算被三道神魂至宝所困，也必然能够开拓出一线生机。
从某种意义上说，杀死姜太虚的不是白易。
而是他自己心中对于亲情的执念。
他弥留之际眼前出现的，恐怕正是姜玉成和姜正的身影。
伸手抚摸，算是最后的告别。
白易叹了口气，掌心搓出一团火焰，将他送去了风中。
修炼神魂道，姜太虚的神魂确实强大，在万魂幡中培养淬炼一番，有望突破极限，成为真正的仙魂。
可惜被幻天布和落魂钟折磨许久，他的神魂已是萎靡到了极点。
在浑身生机流逝的时候，便已经溃散，残缺不全。
最后更是彻底湮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白易想要收集一下慢慢拼凑都不可能。
环顾四周，原本雄伟壮观的雪山区一片狼藉。
高耸的雪峰被八位散仙之力近乎全部推平，只剩下寥寥几座，孤独地挺立。
“这里好像也不能待了。”
白易满心无奈。
虽然这一幕是他已经预料到的，但真正发生时，他还是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一次，他直接灭了仙盟八位散仙，其中还有姜太虚这位地仙。
算是与仙盟结下了仇。
他不是北域本土之修，身份本就见不得光，再加上招惹了这么一大群散仙，今后的处境怕是要更加艰难。
“罢了，原本就是打算躲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道境如今已恢复了八成多的样子，再有半年左右，应该就能彻底恢复。”
“另外，元灵初成，也需一段时间的静修来打磨，将自身道韵印在其上。”
白易琢磨了一下，向着天仙洞府飞去。
太清仙府因为并不完整的原因，如今还无法显化，只能在他丹田深处扎根。
将阚明尘的洞府炼化后，他也算有了一座随时随地可以唤出的宅邸，无疑方便得多。
以阚明尘在禁制之道上的造诣，他的洞府，防御力还是比较可靠的。
一边想着，白易一边用手指轻敲腰间灵玉。
“夜魔，我的神魂似乎有些问题。”
思来想去，这方面的问题，似乎也只有夜魔能为他解答。
毕竟心魔这种存在，最是容易侵蚀道心和神魂虚弱的修士。
话音传出，灵玉之中半天都没有动静。
白易笑道：“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他运转道韵，强行掰开了夜魔在灵玉表面覆盖的力量。
“混账小子！”
夜魔破口大骂：“亏本座为了你在那和姜太虚死战，你居然调戏，哦不，调侃本座！”
“意外，都是意外嘛，我也没想到那姜太虚的神魂攻击居然这么弱。”
白易摊了摊手，讪讪一笑。
“话说回来，夜魔，我的神魂似乎真不一般，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夜魔沉默了一下，嗤笑道：“你神魂不强的话，真以为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炼化和使用那三道残破的上古仙器？”
“至于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有数。”
白易闻言皱眉：“此事的确与顿悟有些关系，那这岂不是说，我其实一直都在天道的注视之下？”
“也不能这么说。”
说到正事，夜魔声音一沉：“其实本座一直以来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你应当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也就是说，天道并不完美，也并非全知全能，它也有无法掌控和把握的点，这一点，就叫做变数。”
“你身上，很明显，是天道与那道宗达成了某种协议，将自身的某种权柄融入了你的体内。但它融合的究竟是什么？”
“是原本属于自己掌控三千大道的部分权柄，还是它本就无法掌控的变数？”
夜魔顿了一下，道：“如果是前者，那么恐怕的确如你所说，你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天道的注视，因为即便是九天玄仙，仙尊之境，与天道相比，也不过是黯淡的星辰，而天道，则是自始至终最亮的那轮烈烈大日。”
“它将自己的部分光亮放在你身上，即便与自己已经没有了联系，环境黯淡之下，你依旧是最刺眼的那一个。”
“可如果是后者......”
“白小子，你危险了。”
说到这里，夜魔的声音已经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代表着，天道将自己唯一不能掌控的变数融进了你的体内。”
“接下来，只要通过特殊的方式将你灭杀，它就能彻底完美。”
“同样的，你也要受到来自各方的觊觎，因为这变数本身，便是通往至高的钥匙。”
“那些野心勃勃之辈，完全可以通过你身上的变数，来与天道争夺权柄，尝试将天道夺舍。”
“现在或许还好，可当你推开仙门，成就仙境之时，所有修为高深的仙人，都会注意到你的存在，那时，你身上的一切，将彻彻底底地暴露。”
白易默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夜魔见状，叹了口气，带着些同情。
“你神魂异常强大，也是天道的手笔，没有强大的神魂，你如何去承载那么多的大道？”
“白小子，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站在了整个修仙界的对立面。”
“无论是天道，上古的老怪物，还是新兴的强者，没有谁会看着你彻底成长起来。”
白易忽然一笑。
“不。”
“有人。”
“我还有师尊，师兄和师姐。”
他眼神深邃，看向遥远的东方。
“他们希望我活下来。”
“小时候，师尊常说，修仙乃逆天之行，那时我尚有疑惑，若此事如此困难，为何世间修士如此之多？”
“现在我才明白，这逆天之行，指的并非修为。”
“这条逆天之路，倘若旁人不走，那我就来走一走。”
白易浑身法力涌动，将天仙洞府炼化收入，而后唤出藏在周围雪山地下的阴兵，向着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