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虞笑便断了与慕容府乃至虞家的联系,她仿佛从未在虞家生活过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起初的时候,吴幽总时不时与她说:“笑笑,你若是想家了,便同我说,我可以安排你与家人见见面。”
那时候年少懵懂,她不知道,吴幽这般说辞,不过是试探罢了。作了棋子,又怎么能够随随便便与家人相见呢?这就好像作了杀手,就得断绝从前的一切往来一样,否则就成不了最顶尖的杀手。
只是,虞笑的回答却是:“公子说笑了,笑笑如今入了吴氏一族,便是吴氏的人,从前过往,都成了虚无。”
她对慕容家最后的不舍也早在母亲冷冷看着她被带走的时候便断了念想,更别提那之后的虞家了,左右如今的她,已是无家可归。
吴幽望着眼前小小的女孩,一脸的稚气未脱,说出来的话却是这般的理智冷情。在这之前,他自然了解了她从前的点滴,可他生来谨慎,自然要多加试探。
若是此刻她回答想家,那么从此往后,她便得不到最高的待遇,最好的栽培。他想,眼前的女孩说不定今后便是吴氏一族最顶尖的暗器呢?
虞笑不知道,她那时候的回答改变了她的将来。只是在那往后,她经常可以看见虞氏一族送来的女孩,各式各样,都是些模样俊俏漂亮,气质上等的女孩。只是,日子久了,虞笑便越发的觉得她们极其的相像,尤其是她们看到吴幽时候的那副含情脉脉的模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
虞笑想着,如果她不学着她们那般模样,是不是会率先被利用呢?于是,她也跟着她们一样,每每看向吴幽时候,总是娇羞不已。只是,其中的区别在于,虞笑是伪装的。
因为是伪装,所以她对吴幽的态度才看起来越发扑朔迷离。
虞笑自小喜欢跳舞,吴幽便请了最好的先生教她跳舞。她天赋极高,不过几年,便可以在掌中起舞。与此同时,她也与其他女子一般,整日整日的学习武艺,只不过,学了许多年,她的武艺却仍只够防身,做不得刘家的杀手。
吴幽似乎尤为纵容虞笑,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虞笑在吴府中算是比较自由的。她虽身为棋子,却丝毫没有一个棋子该有的自觉。反倒是时不时跑出去游山玩水,好不自在。可即便是这样,吴幽也不过淡淡说她两句,并不加以苛责。久而久之,虞笑便成了这群貌美女子中的异类,丝毫不像一颗棋子,亦或者是大家族里头养着的美姬,反倒是吴氏一族里里外外,都称她小姐,笑笑小姐。
一个没有姓氏,不知来历的贵族小姐。可即便衣食无忧,虞笑也清醒的知道,终究她只是棋子,若是有朝一日派不上作用,吴幽会毫不顾念旧情,将她丢弃。
所以,十三岁那年,虞笑尝试第一次逃离吴氏一族。她从前也经常偷偷溜出去,但到底身后都跟着吴幽派的人守着,于是她只好假意出去玩耍,并不实质的行动。这几年,她都在迷惑吴幽,她知道吴幽甚是聪明,也洞晓人心,所以每每出去,总会回来,哪怕是一次也没有在外头过夜。
只是,这一次不同。她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也为自己铺好了后路。她已经想好了,此次离开,便乘船去沛县,然后一路向北。而之所以回到沛县,不是因为要回慕容家,也不是对沛县存着什么眷恋,而是基于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说法。
那天一大早,虞笑便起了,她戴上几只步摇,穿上往日里最爱的红衣,丝毫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便是常人所要收拾的金银细软、衣物行李,她也没有丝毫动静。
“小李,今天隔壁家的姑娘没来给你送吃食?”像往常一般,虞笑走出门外,与看门的护卫小李打了个招呼。
“笑笑小姐,小人都说你误会啦,阿花姑娘不过是要报答之前的恩情罢了。”被唤作小李的那个清秀护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只不过日前帮隔壁家贫女阿花做过一些农活,这几日那姑娘才常常送些吃食过来。
只是,他是老实人,面皮子薄,自是经不住虞笑这般调侃。
“啧啧啧,小李,我可没说啥呢,你脸怎么这么红?”虞笑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笑眯眯的挑着眉。
她如今还只是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白净秀丽,眉眼弯弯,笑起来两颊有深深的梨涡浮现,十分讨喜,端是一幅无害单纯的模样。
“小姐,您就不要再取笑小的了。”那清秀的护卫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而后又道:“小姐今日又要去十里坊?”
十里坊是此地的一处妙地儿,那里许多来自西域的商人,卖着大量稀奇古怪的东西。即便是买不起,瞧一瞧也是极好的。
虞笑常常会去那儿闲逛半天,却又什么都不买。倒不是吴幽不给银钱买,而是她不愿找吴幽拿银子买什么,总觉得不想亏欠,自然最好便是没有任何关联。
“是啊,听人说这几日那里又来了好些东西,心里总有些期盼。”虞笑歪着脑袋,笑着说。
“那小姐路上小心。”随着一声叮嘱,虞笑便顺利的踏上了逃离之路。
……
……
夜渐渐深了,沿街大道上,少年眉眼清丽,只可惜皮肤微暗,让人瞧不出任何气质。他穿着粗布麻衣,背着竹篓,似乎是上山采药而去。
眼前少年,便是虞笑无疑了。她如今十二三岁,又因着生长的慢,看起来便是雌雄莫辩。再加之她乔装术娴熟,如今这般模样,倒是很难让人瞧出性别来。
虞笑晃晃悠悠的走着,也不着急。她似乎是个天生的戏子,做戏时候有模有样,而且随性又谨慎,很难让人起疑。即便是如今时刻紧急,必须加快脚下路程,虞笑也是算计的正好。只要路上不碰到任何差错,那么不出意外,明天黎明她便可以离开城郊,正式脱离吴幽控制,从此再不必做什么棋子一流。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虞笑哼着小调,步履轻快的前行时,黑暗中,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彼时,光线暗沉,天际朦胧,那人穿着有些破损的锦袍,头发散乱,让人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容,只看那身形,虽有些瘦,但依稀觉着是个男子。
“你是谁?”被拦住去路,虞笑皱起眉头,冷声道:“我有急事,请公子让开!”
“小兄弟,你竹篓里可有三七?”那人却不回答虞笑的话,反倒是低声问起来。
那声音,低沉却隐约有些温润,若是往常,虞笑说不定还有闲工夫与他周旋一二,但如今正是危机时刻,她若是稍有迟疑,就再没有机会逃了。毕竟,吴幽此人,断不会再信她第二次。
“没有三七。”虞笑压低了嗓音,淡淡说着,侧身便要绕过眼前的人。她逃亡而去,哪里有时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