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了探他面前仍然悬空着的净妖瓶,唇边惯性的牵起一抹淡笑。
“臭道士!”瓷瓶里头传来伏尸鬼的声音,凄厉可怖:“放了我!快放了我!”
“这玩意儿要多久没气儿?”莫长安看向夜白。
夜白瞧了眼她,敛眉:“半盏茶。”
他是不甚相信,莫长安作为子规门的弟子,修习了几年的法术,难道连净妖瓶都不认得。
只如今她问起,他倒想要看看,她究竟打了什么主意。
“半盏茶?”莫长安故作不知,上前一步:“看来这半盏茶里头你要是不给我满意的回答,恐怕是要灰飞烟灭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灿烂的笑起来,那上挑的眼角,倒是略显少女顽皮之色。
可熟知她的夜白却知道,这小姑娘如今的模样,可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天真无害。
而她的话,也正是对净妖瓶中尚且没有魂飞魄散的伏尸鬼说的。
“你什么意思?”下一刻,就听净妖瓶中传来伏尸鬼惊疑不定的声音:“你是要……放了我?”
莫长安的意思,可不就是她如果回答的好,便可以放了她的意思?
“自然。”莫长安笑眯眯的伸出手,敲了敲面前的净妖瓶,似是而非:“你若是回答的让我满意了,饶了你不成问题。”
“不可能!”伏尸鬼警觉:“你是在哄骗我!”
“怎么不可能?”莫长安继续笑:“我这人可是素来没有什么行为准则的。”
“就算你答应放了我,他也不愿意!”伏尸鬼咬着牙,那副凡人的ròu体融化了一些,疼的她面容扭曲。
“你又错了,”莫长安知道她指的‘他’就是夜白无疑,于是她嗤笑一声,却是抬眸看向夜白,说道:“我师叔这个人呢,更是没有行为准则,否则怎么可能丢了我一个小辈去对付你,自己守在外头逍遥快活呢?”
明显的讽刺,带着一丝戏谑与玩笑,听得夜白不由一顿。
因着这两日的相处,他基本可以敲定,自己那心血来潮的试探之举,莫长安定然一清二楚。
只是,他年长她许多,又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儿定力和沉稳,还是有的。
“当真?”里头的伏尸鬼显然有些动摇,毕竟莫长安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那男子既是将她丢在里头,显然便不怎么在意她的生死,而她刚刚还唤他师叔……如此一想,莫名的伏尸鬼便下意识信了。
“当然。”莫长安老神在在,扯嘴:“你瞧我师叔现下可是连哼都没有哼一声,难道还会是假的?”
分明两件事根本没有什么联系和直接性,可伏尸鬼还是咬咬牙,相信了莫长安的话。
她可以等,可这净妖瓶里头的酸腐之气却全然等不得!
“你要问什么!”伏尸鬼道。
“问一问沈惜年的事情咯。”在伏尸鬼看不到的地方,莫长安嘴角笑容愈发浓郁,灿若朝阳,明媚的让夜白忍不住蹙眉。
莫长安这小姑娘,看来又是凭着一张破嘴,骗了一个……还算‘单纯’的妖物。
“你近两年可见过沈惜年?”没有去看夜白那不忍直视的冷脸,莫长安声音淡淡,全然没有诱哄的意味:“或者说,在她身边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所谓奇怪的东西,无非就是妖魔鬼怪一类。这世间最了解妖物的,其实应当是同类。大约只有同类,最能嗅到同类的气味儿。
“……”净妖瓶里头沉默了一会儿,不多时便听伏尸鬼回道:“我是两年前来到顾府的,并没有经常见沈惜年。”
两年前,她因为一次机缘,入了顾府,用了这个唤作‘翠竹’的小丫头的身体,而那个时候,关于沈惜年和程小蝶的旧事,她并没有历经,只隐约从翠竹的思想里读到了那些过往。
彼时,沈惜年已然是闭门不出,整日里顾府也只见一些个道士和大夫进出,旁的新面孔也是没有。
正是因着如此,她才会忍不住怂恿程小蝶杀人,她自从入顾府以来,便极少沾染人血,而程小蝶却是一次也没有被她说服,顶破天了也只是说着出气,未曾认真过一回。
“哦?”微微深思,她突得话锋一转,幽幽问:“你看来很是顾虑程小蝶。”
若非是顾虑,按照这伏尸鬼的修为,少说天街城也不可能如此太平。可她两年前入府,至今为止顾府还没有出现过一起死人的事件……
“哼。”这时候,净妖瓶里头的伏尸鬼竟是发出一声不屑,冷冷道:“你们这些假意慈悲的臭道士如何能懂,我们即便是妖鬼,即便是邪物,也有人性!”
这世间,无论是妖邪还是凡人,无论是神仙还是魑魅魍魉,无疑都有一颗鲜活的心!
……
……
21活该?
“噗。”莫长安忍不住笑出声,掩唇轻咳:“咳,不是故意的。”
这笑,并不是不尊重伏尸鬼的意思,而是这家伙实在是语气骄傲,一副至纯至善的模样,即便看不见她的脸,莫长安还是下意识联想到那张獠牙可怖,背后却隐隐有光圈闪现的……愚蠢样子,简直有些戏太足了点!
“怎么,你不相信?”净妖瓶里传来伏尸鬼的声音,她恼怒的反驳:“夫人前世的时候,曾救过我一次,我感念她的恩德,便一直寻找,直到两年前,我好不容易找到她……”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是程小蝶了。
凡人和仙妖都不一样,他们阳寿极短,顶破天了也不过活个百八十年。几百年前,当她还是极弱小的一只伏尸鬼时,便曾遇过程小蝶,或者说,那只是程小蝶的前世,她救了她,这是毋庸置疑。
而百年之后,她辗转找寻,终于在两年前找到她,并且为报一恩,贴身服侍。
正是因着程小蝶的缘故,她才忍住骨子里嗜血的因子,耐着性子不去动顾府乃至天街城的凡夫俗子。她很清楚,如若自己在此处杀人,别说其他人,便是程小蝶自己,也恐怕是终日惶惶,不可安稳入睡。
“看来你倒是有情有义。”莫长安不可置否一笑,挑眼睨了睨对面依旧冷着脸没有丝毫情绪的夜白,侃侃道:“和戏本子里头那个白蛇报恩,可是一样一样的啊。”
话虽如此,她却是微微勾唇,语气有些生凉:“我瞧着你们伏尸鬼也算是爱憎分明的,莫不是当初沈惜年‘欺’了程小蝶的事情,你全然不放在心上?”
伏尸鬼确实有心有情,可同样的,亦是睚眦必报的。既然对这伏尸鬼来说,程小蝶于她是恩重如山的存在,是以令她哪怕是压制自身的嗜血,也在所不惜。那么,毫无疑问,她势必是要对沈惜年进行报复,如此才能替程小蝶解了心中仇怨!
可奇怪的地方便正是在这里,整整两年,这伏尸鬼别说是杀了沈惜年,就是其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