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过于洁身自好,所以两人相处的时候,总是发乎情、合乎礼。
她自发的将一切若即若离视而不见,只望着他对自己好的时候,便一心想着天荒地老。
那一日,她终于忍耐不住,同她母亲说了心中想法。
她温婉不错,但也异乎寻常的固执,或许这是因着父母向来对她千依百顺,所以当她提及要推了婚事的时候,看起来是那么的毫无畏惧。
但下一刻,她便听她母亲道:“雅儿,你日日都去吴府,为何忽然说要推拒了这桩婚事?我以为你当是欢喜公子才是。”
“欢喜公子?”慕容娴雅愣在原地,脸色顿时涨的绯红,因着激动的缘故,她头一次声音发颤:“母亲是说吴公子吴幽,他与我有婚事?”
她想啊,若是她母亲点了头,她便是这世上最为幸福的人。
毕竟比起那些盲婚哑嫁,如此两相爱慕不是更让人为之艳羡吗?
“是啊!”她母亲点头,语重心长:“吴公子早些年说是要娶你为妻,我与你父亲商议了一番,觉得他的确值得托付终身,才点头应下这桩婚事。他是个有大谋略的人,你兄弟几人又恰巧望着致仕”
她母亲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除了那句托付终身之外,便再听不见任何,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件事情比起心中所悦之人正是如意郎君来的令人欢喜不已。
所以,那天她等不及许多,借着出府采买胭脂水粉的理由,兀自领着小厮到了吴府。她第一次到吴府的之后,便与吴幽有过约定,说是他日要登门造访,必定率先递上拜帖,毕竟吴幽琐碎之事许多,并不是日日皆能相陪。故而接下来的每一次造访,她都按照吴幽所说,且丝毫没有例外之举。
但她到底忘了,若是吴幽当真欢喜她,又何必如此小心谨慎?
那一日她没有提前递上拜帖,一切皆是心血来潮,但她没有想到,就在她抵达吴府前头之际,在马车中听到了吴幽的声音。
她满心欢喜,以为是心有灵犀恰巧遇着,可怎么也没有想到,掀开车帘一角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
雨雪纷纷,她望着吴幽手执一方大氅,看着府门前女子嬉笑放肆,眉眼染了三分深邃与笑意。
那是他从未对着她露出的笑容,如此缱绻而宠溺,就像是捧着掌心至宝那般,那素来多情的眼眸,第一次看起来如此专情。
“公子昨儿个可答应我,若是我赢了就把雪山云雾送与我一些的。”小姑娘笑意阑珊,蹲在厚厚的积雪之中,秀气的小手捻着一个雪球,似乎要堆什么。
“可你昨夜分明是使诈了。”他无奈一笑,倾身上前:“我昨夜不过出去一趟,你便换了棋子,这赢得是不是不太光明磊落?”
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一步一步走向她,手中大氅被他抖动开来,为她缓缓披上。
那一举一动,宛若习以为常那般,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对待一个舞姬一个府中培养的暗器,不该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
“谁说我动了棋子的?”虞笑白皙的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她眨了眨眼睛,回以狡黠的笑容:“公子如何能证明,我动了棋子的?无凭无据,就要愿赌服输。”
或许最初的时候,慕容娴雅与虞笑很是相似,可日子久了,她们在不同的环境下长成,便再不复当年模样。有时候,只堪堪一个笑容,便轻易让人分辨出其中差距。
“你倒是如此会争辩起来了,”吴幽显然并不以为然,字里行间,依旧是宠溺非常:“罢了,兵不厌诈,我既是输了,便愿赌服输一次好了,省的你这妮子四处说道,把我的好名声都给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细心的为她系上大氅,温润如玉的指尖扫过她的眉眼,拂去雪色点点。
即便隔得很远,慕容娴雅也看的清楚,虞笑在那一瞬间,有过躲闪,虽很是细微,但她和吴幽都觉察到了。可相比于她的微怔,吴幽显得刹那失神。
“那公子何时将雪山云雾与我?”她笑眯眯的抬眸,侧着脸看向吴幽,唇角梨涡深深,宛若蜜糖一般,几乎叫人心尖融化。
雪山云雾是顶级的茶叶,不论吴国还是旁的大国,大都是贵胄才享用的上的,那东西小小一撮便价值百两,是以贡品称之。
“既是答应了你,难不成还怕我出尔反尔不成?”吴幽叹息一声,不难看出依旧眉眼带笑:“待会儿你玩够了,我便让王伯送去你屋里,如何?”
送虞笑雪山云雾?
慕容娴雅五指微微隆起,眸底有一瞬间不甘至极。她母亲说,虞笑被送去吴府是为了培养,作为一个舞姬将来总是要取悦旁人。可她所看到的、听到的,哪里是一个舞姬该有的模样呢?
毕竟在吴国,舞姬比起青楼女子,根本好不上多少!
“甚好,甚好!”那一头,虞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皆是入了慕容娴雅的眼中,只笑着丢下手中的雪球,拍了拍衣裙,辗转起身:“那我如今便是玩累了,公子快让王伯送去雪山云雾呗?”
她歪着脑袋插着腰,笑颜如花,随着那一番动弹,脚踝铃铛幽幽,如催命符一样,震得慕容娴雅心中发慌。
“你不是不会品茶吗?”吴幽摇了摇头,道:“怎么如此执着雪山云雾?”
品茶是个讲究,但凡贵胄出身亦或者大家闺秀才能真正识得茶香、茶色。可虞笑在这一方面,根本无法与素来娇生惯养的慕容娴雅作比较,她的的确确不懂茶,也的的确确不知琴棋书画,相较于慕容娴雅的端庄秀丽,她更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由而恣意。
“那茶味道不错,又是顶顶贵的,我自然是要觊觎几分。”她咧嘴一笑,婴儿肥的小脸如朝霞绚烂,依稀可见美人本色。
这般理由,在慕容娴雅看来,其实很是胡闹,可她没有资格说什么,毕竟雪山云雾是吴幽的,他想给就给,他不想给谁也勉强不得,就如同他的爱意那样,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刻,慕容娴雅对虞笑,竟是生出了一丝厌恶与嫉妒。就像虞笑羡慕她自来受宠一样,在这一刻她忽然疯狂的嫉妒虞笑,比起父母的宠爱,她其实更奢望能够得到吴幽的爱。
人啊,大都如此不知满足,占着自己有的,奢望自己没有的,并为此陷入疯魔。
“你啊你”吴幽闻言,依旧宠溺的笑着,分明是谨慎而小心翼翼的性子,此时见着虞笑,便再看不到慕容娴雅的身影。
望着两人双双入内,慕容娴雅整个人僵硬,忘却所以。那满心的喜悦,此时泯灭成了烟尘,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腊月十二,冻得她全身发颤,唇角惨白。
“小姐,可还要前行?”车夫是个有眼力见的,见着吴幽等人离去,他才询问出声。
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