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安明显感觉到,她提及宋卿的时候,周围的宫人皆是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气氛也在那一刹那间,凝固成霜。
只是,莫长安却是不以为然,只接着说道:“宋卿好歹是个丞相,我以为娘娘要见他,自然是要打扮的比他更为霸气才是,左右不能在气势上输了去,平白失了两分颜面。”
昨日慕容娴雅的雍容,便是霸气而凌冽,故而待会儿既是要见宋卿,莫长安便按照心中所想,提出意见。
或许慕容娴雅与宋卿之间,有什么不可为人道耳的仇怨痴缠,可至少现在,莫长安觉得,慕容娴雅如此要强的性子,决不允许自己差错分毫,让宋卿觉得有何‘温和示好’
之意。
说到底,慕容娴雅也只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在这等子恩怨情仇的念头上,不会太过与众不同。
果不其然,莫长安的话才落下,就听慕容娴雅冷冷吩咐:“就按照长安的话做罢。”
言下之意,她是将莫长安的话听进去了,且她在见证过这姑娘的大胆之后,也并不觉得此时她的言论有什么不妥。
“娘娘午后醒来,口干舌燥的,不妨喝几口清茶,吃些桂花糕?”莫长安兀自转身,伸手去斟了杯茶给慕容娴雅,顺势捻了口桂花糕放在自己嘴里,再递了一块到慕容娴雅的面前。
慕容娴雅透过铜镜,见莫长安嘴里叼着一块桂花糕,倒也没有恼怒,只嗤笑一声,懒懒出声:“你这是自己想吃,所以借着要给本宫的借口,偷偷塞一块罢?”
“被娘娘发现了。”莫长安嘿嘿一笑,见慕容娴雅当真接过自己手中的桂花糕,便继而说道:“我正在长身体,素日里胃口比较大,娘娘海涵哈!”
一边说,她一边垂下眸子,视线在划过慕容娴雅白皙如玉的素手时,有幽色不为人知的掠过,无声无息。
若说她方才还抱着一丝怀疑,那么现在便无比肯定。
那女子……的的确确就是慕容氏,纵然多年过去,她从青葱的少女长成如今祸国‘妖后’,但她小拇指处的一道浅浅疤痕,还是将她的身份暴露了彻底。
早在看着宋卿回忆的时候,莫长安便注意到了那个唤作笑笑的姑娘捏着帕子的手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就像是被碎裂的杯盏割破了一样,一眼清晰可见。
所以,她回来之后,便刻意借着递桂花糕的举动,趁机探究一番。
结果的确没有出乎她的所料,可一想到慕容娴雅当初也是个极致言笑天真的姑娘,她便忍不住重重叹一口气,实在是造化弄人。
“既是长身体,那么晚些时候便让御膳房给你做些燕窝粥,补补身子罢。”对于这些,其实慕容娴雅从不吝啬,尤其这会儿她吃了几口糕点,再见着小姑娘笑眯眯的讨喜模样,心下也一时间缓和了几分,再没有那股子浓郁的戾气环绕左右。
“多谢娘娘!”莫长安笑逐颜开,凑过脸问:“不过,娘娘可否……外加一只烧鸡和一壶好酒?我这儿太瘦了,得多补补,长些肥膘!”
她说着说着,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恬不知耻的模样,纵然瞧着油腔滑调,也让人深觉忍俊不禁。
“我如今是知道了,你原来的确过了苦日子的。”慕容娴雅嗤笑一声,语气淡淡:“在吃食上,你还真是不要命了。”
先前莫长安一直说自己年少凄苦,但慕容娴雅一直不甚相信,可见着她一次次周旋于吃喝之上,慕容娴雅终于明白起来。
若非当真饿怕了,这小姑娘大约不会为了吃食就……这样脸皮子厚实。早些时候说她一马平川,她还羞愤难当,转瞬之间,便又可以侃侃而谈,也是个有意思的人物。
“嘿嘿,娘娘这是答应我了?”莫长安捧着脸,看了眼镜中的女子,继续从桌上捻着桂花糕。
“能不答应吗?”慕容娴雅道:“要是日后你‘长’的不好,怪着本宫少了你吃食,岂不是坏了本宫的名声?”
“娘娘真真是好极了的!”莫长安展颜一笑,嘴里嘟嘟囔囔道:“虽然娘娘也没啥名声可言了,但是就冲着娘娘不亏待我吃食这方面,今后我就站在娘娘这边儿了!”
莫长安的每句话,大都令在场宫人心惊胆战,尤其她提及慕容娴雅声名极差一说,更是让所有人不敢喘息。
本以为慕容娴雅会冷下脸来,对此斥责,但谁也没有料到,慕容娴雅只是冷笑一声,就像是友人之间的相互调侃一般,并不加以责怪。
就在所有人都震惊的节骨眼,那梳妆的宫女也很快为慕容娴雅梳好发髻,就差戴上配饰,画上妆容。
“那一套流苏抹额有些太过秀丽,还是换做旁的配饰罢?”莫长安坐在一侧,吃完糕点她又开始吃果子,含含糊糊的便指挥道:“娘娘穿紫黑色的衣裙本就是雍容,若是能直接配上金钗,大概更为霸气一些。”
她话音落下,宫人却是不敢动弹,直到慕容娴雅淡淡颔首,道:“听她的。”
于是,宫人再度动起手来,片刻之后,妆容既成,慕容娴雅依旧是那个雍容华贵的皇后,只一个眼神便让人不敢动弹。
慕容娴雅很快便领着莫长安等人,抵达偏殿。
这处偏殿,与皇帝的御书房其实没有太大不同,早些时候莫长安在赵国时,也见着赵瑾的御书房,故而如今再来到偏殿时,心下顿时有几分熟悉之意。
她抬眼看去,就见一方不高的案几上,摞着一沓的竹简文书,笔墨纸砚,皆是陈旧而墨渍晃然,仿佛不久前她才磨墨动笔,彻夜不眠。
这时,有婢女穿着半长的宫裙,缓缓走来:“娘娘,丞相大人求见。”
宋卿其实早在一个时辰前,便侯在外头了,那时慕容娴雅正是睡着,等到她醒来后,便又刻意磨磨蹭蹭,让他等了许久。
慕容娴雅坐在榻上,很长一段时间都对此无动于衷,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眼皮子一掀,流光溢彩的眸子划过不易察觉的冷色:“请进来罢。”
半晌,宋卿穿着宝蓝色的锦袍,眉眼垂然,匆匆而来。
“为何要杀赵寻?”说话间,他已走至慕容娴雅的跟前儿,素日里温润的容颜染上些许复杂与隐忍。
赵寻,吴国的一名猛将,听说当初他跟随吴幽,南征北战,立了无数功勋,如今做了大将军,手下兵马许多。
但莫长安却知道,昨夜除了戚贵妃宫殿出了大事之外,赵寻的府邸也跟着出了大事。而出事的,不是旁人,正是赵寻。
据说,昨夜赵寻旧伤复发,蓦然便死在了自家府邸的榻上,死状凄惨,令整个都城都为之震惊。
可莫长安以为,纵然此事当真是慕容娴雅所为,宋卿又为何这样明目张胆的来找她?
“丞相大人见了本宫又为何不行礼?”慕容娴雅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