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打量,可如今,她的脸色早已白透,连唇角也微微颤抖。
她知道,忘尘的俗名唤作尉迟午,平日里她除了唤着他小和尚,便是偶尔的的阿午,故而在尉迟夫人开口提及婚事的那一瞬间,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骇然而不知何所为。
可她终究还是见着忘尘了,那几日不见的少年,依旧如芝兰玉树那般,若非着装和头发全无的问题,他当是个名流世家的贵气公子。
早在许久之前,她就知道,这个日日陪在她身边的小和尚,是个俊俏的儿郎。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个俊俏的小和尚啊,竟是会娶一个世俗的女子。
管事见着忘尘侧着身子,望向湖心的清莲恍惚发愣,不由出声提醒道:“公子,陛下来了旨令,说是要让您进宫一趟。”
“知道了。”忘尘淡淡回了一句,也没有动作,便就这么从容回答。
他不问何时,也不问何事,就像是一切悉知在怀那般,没有半点动容。
“那公子切莫忘了。”对于忘尘的回答,管事显然有些诧异,但他作为下人,唯独能够做的就是提醒一二,再没有旁的能力。
说着,他躬身颔首,正打算离开之际,就见自己身后的婢女愣愣不动弹,他忍不住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回神离开。
可奈何,那婢女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毫无动静。
“愣着做什么?”管事眉头一蹙,正打算斥责之际,就见那婢女忽然抬头,视线直直落在忘尘的脸上。
“小和尚,你不是说五六日便会回去?”那‘婢女’一张秀致的脸容,虽称不上美艳入骨,但绝对清雅而不俗。
那一声‘小和尚’,就像是咒术一样,将忘尘整个人定格在了一处,他难以置信的抬头,就见面前女子娇俏依旧,但眸中却沉如大海,让人望不着边际。
“你们都先下去。”他对着管事和一众下人挥了挥手,双眸却紧紧盯着昙芝。
管事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公子。”
不多时,一众下人便皆是离去,只剩下亭台之中,昙芝与忘尘两人罢了。
昙芝直视着他的眸子,攒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盈盈问道:“小和尚,你不打算回答我的话吗?”
在看见他眸子一闪而过的无奈之时,昙芝心中便愈发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她了解他,一如他了解她一般,十年朝夕,并不是徒长年岁罢了。
“阿旦,我对不住你。”他垂下眸子,那声‘对不住’,不知是因为他没有按照约定回去,还是旁的什么理由,可却沉重而低迷,压得昙芝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她忘了,她不是人,即便不喘气,她也依旧能活得很好。
“对不住什么?”昙芝望着他,眼眶通红:“是对不住我的欢喜,还是对不住我们之间的情谊?”
这一刻,所有隐瞒的心悦,再无法避而不谈,她知道,今日她不说,便一辈子也没有机会。
而凡人的一辈子,却是又如此短暂,以至于她生怕一转眼回过神去,那个幼年时还呆愣愣的小和尚,便再也无法听到。
“阿旦,我与你……终究没有可能。”他依旧是那个俊秀而清冷卓绝的小和尚,可眸底再没有一丁点儿光芒,灰暗的宛若一潭死水。
“是你们燕国的国君逼迫?”她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那般,只兀自问:“是你府上父母逼迫?还是……”
忘尘打断她的话,只低眉回道:“我见过蒹葭公主,她是个不错的人,也是能与我相伴一生的女子。”
“为什么?你明明不欢喜她,为什么还要娶她?”她望着他,强忍着一丝倔强:“你是个和尚,没有七情六欲,不能……不能如此!”
“可阿旦,你是妖,我是人。”他道:“人妖殊途,我们走不到最后。”
“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就愿意当个妖怪吗?”她声嘶力竭的问:“我啊,在心悦你的那一刻开始,便时时都盼着,有没有可能一觉醒来,我其实不是莲花精,只是个寻常的姑娘!”
她日日望着,望着她也能有生老病死,望着她也能以凡人女子的身份告诉他:阿午,别做什么和尚了,做我的夫君,可好?
这十年里,她没有一日不这样肖想着,没有一日不觉自己投错了胎,可终归到了现在,她连与他白头偕老的资格……也没有。
“阿旦,你可知什么是欢喜?什么又是心悦?”他忽然语气一陡,话里话外皆是伤人:“你不是人,没有心。”
因为不是人,只是莲花精,所以她注定不知爱为何物。
多么伤人的话啊,就像是骨刺一般,深深扎入她的喉头,噎的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好半晌,她才忽然笑了起来:“我没有心?不懂欢喜?小和尚,那你有心,你来告诉我,什么是心悦,什么又是情爱?”
她的质问,就像是利刃,刀刀要命,可最要命的,是他此时不得不狠下心来,强装镇定。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吭声,就这般静默无言。
“我讨厌和尚,你知道吗?”她眸底恍惚,黯淡而无光:“可你是和尚,我却不讨厌,这就是欢喜……这就是心悦之!”
她是妖,可妖难道就真的不懂情爱吗?她这一辈子,须臾千年,只对一个人动了情,如何能不知,个中滋味?
“阿旦,你我……终究没有可能,我对你无喜无悲。”他敛眉,平静道。
“那这十年来的一切,又算什么?”她从怀中掏出一堆细小的物什摆在他的面前,不论是发簪还是步摇都那么的崭新如故:“你告诉我,你送我这些时,又是何意?”
忘尘漠然:“故交之宜,如我送门中师兄弟的一般,皆是没有二心。”
他说的如此决绝,就像一切皆是她的误会那般,将她隐晦的自尊心踩在脚下碾压,一时间心口有颤栗的疼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好!好一个没有二心啊!”她荒唐的笑了起来,忽然发狠起来,将所有的东西投掷到了湖中,溅起水花阵阵:“忘尘,愿你福寿安康,一世如意!”
她决绝的转身,只顷刻功夫,便消失了去,只留下忘尘一人,怔怔的望着湖中涟漪碧波,眉心仿若打了个一个结。
莫长安望着这样的两人,如此不欢而散,心中不由纳闷,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忘尘并非不够欢喜昙芝,毕竟在这十年里,他待她当是极为宠溺,便是故交之说,也未免太过夸张。
本想着出口询问一二,可一想到方才夜白还气的她牙痒痒的,小姑娘一时间便止了欲望,不出一言。
夜白显然很是了解她,就见他睨了眼她,淡声道:“有什么想问的……问罢。”
见夜白还算乖觉,莫长安扬了扬下巴,不咸不淡问:“师叔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