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阵青烟,来去无踪:“姜大国师早一刻钟就该提这事儿才对。”
扯了半天嘴皮子,难得绕到一个关键的点上,莫长安难免觉得姜衍这人太过墨迹。只是不论他告知的目的何在,莫长安都要听一听十年前的那件陈年旧事。
姜衍闻言,无奈一笑:“那会儿莫姑娘表现出不想追究的模样打算离开,我倒是也没有机会拿了此事出来赔罪。”
他准备好套子让她钻,结果她出其不意就要离开,以至于临到末了他才有机会‘班门弄斧’一番……姜衍的话,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莫长安哼唧一声,俨然不想再回到方才的话题,只提醒道:“姜国师既是想赔罪,不妨直爽一些,没得绕那没必要的弯子,平白浪费了彼此的时间。”
“莫姑娘言之有理。”姜衍笑着回道:“不知莫姑娘可是知道,先王后出身何处?”
“听闻是与殷墨初有些渊源。”虽不知姜衍为何提起久远的事情,但莫长安还是明白,赵瑾和合欢之间的纠缠,大抵与上一辈的故事分不开瓜葛。
“传言的确如此。”姜衍眸光微深:“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先王后其实不过是当年救过魏国的昭然老太妃,因着爱慕先王的缘故,借了个身份嫁入赵国。”
赵瑾的生母,名唤幽姬,闻说是出自羌族,为联姻才入了赵国成为王后。可实际上,她并不是羌族的女子,更不是为了联姻前去,她所求的不过情一个字。
“幽姬本是千年雪妖,诞于冰han之地,她韶华时曾来过一次赵国,就是那次遇着先王……许是姻缘注定,几年之后,她意外救了昭然老太妃,为此得了一个身份,称心如意的嫁给了先王,成了赵国的王后。”
“大约是因着诞于冰雪之中的缘故,幽姬生的清冷美丽,初初的时候也曾与先王百般恩爱。只是帝王本就是无情,余温退却,恰逢温柔似水的李夫人入宫,于是先王依旧恩宠不断,只那恩宠却是给了李氏夫人,不再眷顾先王后一二。”
“幽姬性子清冷,为人也冷傲似冰,许是她这般不肯低头服软的性子触怒了先王,在那之后的须臾几年里,先王待她愈渐冷漠……”
“她既是千年雪妖,但凡有点修为的都不该如此下场才是。”莫长安凝眉出声,想起传言中说先王后幽姬早年便郁郁而终,她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繁城是个什么地儿,莫姑娘可知道?”姜衍问了一句,兀自又笑着回答:“十三年前,繁城一派春意融融、热闹不凡,哪怕是最为严han的冬日,也依旧有暖阳升起,和煦异常。”
莫长安下意识问:“所以,这样的繁城,太过温暖,并不是han冷地段诞生的雪妖能够久居?”
“不错。”姜衍答道:“幽姬虽是千年雪妖,但也抵不住常年居于温暖地带,哪怕是最han冷的冬季,也未必能够让她觉得自在,更何况繁城的夏日炎炎酷暑,炙热的几乎让人发溃。”
“可为了能留在繁城,幽姬还是损耗了千年的修为,为自己造了一件看不见的冰锦霓裳……彼时她已然如凡人女子一般,手无缚鸡之力。”
“随着先王的冷遇与残酷,幽姬为了当年还尚且年幼的王上的安危,毅然决然毁去自己的内丹……在九年前的那个冬日,赵国王后郁郁而终,雪妖幽姬化成风雪。”
瞳眸微微一缩,莫长安忍不住问:“所以,她用生命换了一个赵瑾夙世安康?”
妖与人不同,她们身上最重要的不是ròu身,而是内丹。若是ròu身毁去,即便只有内丹也可以转借宿主,左右是换一副躯体再度存活。
可如果内丹毁去,那么便是与灰飞烟灭没有什么区别,顶多就是像雪妖幽姬一般,用内丹,换取一个诅咒。
“吾儿赵瑾,”姜衍温润的珠唇微微抿起,依旧笑容浅淡:“生必威望,存须久安,如遇危难,罪降繁城!”
一字一句,敲在莫长安的心上,即便没有亲眼见到,她依然可以想象,那个清冷高傲的雪妖,用毕生的心血爱过一个男子,而在遭到遗弃之后,尽心竭力,只想护好自己的孩子……故此,多年前先王想要改立储君的时候,繁城才风雪骤然,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只不过,她的一生,惨淡也悲伤,可谁也不知道,当年的一个‘远嫁’,对她而言究竟值不值得。
“倒是个可怜人。”莫长安叹息一声,却转瞬便定定然望向姜衍,挑眉:“不过可怜归可怜,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十多年前,姜衍还未曾来这繁城,成为国师,那些陈年旧事,又是如此辛秘不可告人,从他嘴里头说出来,竟是莫名有股悉知一切的了然。
“姜某不想欺瞒莫姑娘,但这件事由来如何,恐怕不方便告知。”
姜衍淡淡笑着,就像是天边儿的浮云一般,瞧着清雅温暖,如珠似玉,可骨子里淡薄神秘,令人捉摸不透。
对此,莫长安无力反驳,毕竟他不愿意说,她总不能撬开他的嘴,让他吐露一二。
沉吟了好一会儿,她才颔首,慢条斯理道:“既然如此,我就暂且接受姜大国师致歉的诚意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计较他的偷窥行径。
说着,她幽然转身,背对着姜衍,广袖晃动:“天黑了,国师赶紧儿回府用膳罢。”
她挥着袖摆,摇摇晃晃,却莫名如轻风拂过,自四肢百骸而过,涌入心尖。
望着那飘然消失的背影,姜衍笑意渐深,久久无法散去。
……
……
莫长安回到西宫的时候,夜白不知何时已然回来,彼时,他正坐在大堂之内,一个人对着一整桌的山珍海味,容色冷漠。
“师叔等我一起用膳呢?”笑眯眯的进屋,莫长安一个闪身,坐到了夜白的对面。
“这不是你唤人送来的膳食?”夜白冷然,不紧不慢道:“我已然在外头用过了。”
他不过刚到,瞧着一大桌的各色菜肴,心下便知道是莫长安所为。
“噢,我给忘记了。”啧一声,莫长安也不觉什么‘自作多情’,只没心没肺的取了一旁摆好的碗筷,动了起来:“不过,师叔您老人家又去外头鬼混了?”
一个‘又’字,听得夜白不由蹙眉:“食不言寝不语,你难道不知道?”
冷冷望着她,夜白依旧面无表情。
“知道是知道,”莫长安回:“可惜我这人打小了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独特之人,怎么,师叔忘记了?我可是咱们子规门……”
正想说子规门一枝花三个字,就见夜白风清云淡的打断:“子规门早些时候是的确只有你一个女子,但现下没有了。”
“没有?”咽下嘴里的ròu,莫长安狐疑:“怎么就没有了?”
“你已经被同化了。”夜白一本正经:“是男不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