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 章

  一点也不惊讶?”虽是疑问的言词,可自夜白薄唇吐出,只剩肯定与笃然。

  “为何要惊讶?”合欢微微一笑,毫无征兆便走向梨木雕花桌,将手中的物什安置妥当。

  “王上今日来长生殿的时候便同我提起过,说是宫里头今儿个来了两个修仙人,一男一女。”如花一般的容颜凋零落下,辗转嫣然浅笑:“这会儿公子贸然出现,若是我还不算愚笨的话,很是显然该知道公子究竟是谁。”

  “娘娘的胆识倒是叫人佩服,”空荡荡的殿宇忽然出现一个人,她还如此从容对待,可不是胆子大的厉害吗?

  合欢闻言,神色依旧淡淡:“公子过誉。”

  她不冷不热的说着,眉眼丝毫没有浮动的迹象。

  这样的镇定,就像是猫儿身上的腥臭味一般,无端便让夜白觉得可疑至极。

  琥珀色的瞳眸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情绪,夜白定定瞧着她:“娘娘今日是醒着的罢?”

  他说的今日,无非是白日里入了宫殿的时候,正是因为知道她醒着,夜白才刻意让赵瑾留意着她喝药的事儿。

  毕竟那碗中仅剩的药渣,就像是被人倒了去的模样,俨然不像是被喝过的迹象。

  “公子说什么,我不太明白。”苍白的嘴角微微弯起,合欢平静的望着他,神色分毫不变。

  “王后不明白无妨,”夜白掀起眼皮子,不咸不淡道:“但方才倒药的时候,可是被看的一清二楚。”

  空气中仍然残留着汤药浓郁的苦涩味道,尤其仙客来粉白色的花瓣上滴着几颗褐色珠子,让人一眼可见。

  逶迤裙摆划过一道弧线,兀自生香,“这些药终归没什么效用,何必委屈自己尝那苦涩呢?”

  “娘娘不试试,怎就知道没有用?”夜白反问。

  “我喝了好些时日,如何能够不知道?”

  低低的笑声,全然听不出欢愉和喜悦,有的只是那无尽的压抑和暗沉,仿若喘不过气来那般,苦涩难堪。

  “可今日的汤药却是我加了其他物什在这碗里……”

  “公子是说当着王上的面掺杂的?”

  夜白颔首:“不错。”

  “怎么可能?”当着王上的面,不就是她‘昏迷’的那会儿么?

  只是,她的想法堪堪冒出,便下意识瞳孔微缩,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夜白是在套她的话,这一点毋庸置疑。而她,却也在不经意间,便脱口给了他答案……

  “王后不是说听不明白我的话吗?”夜白缓缓走近她,眼底忽明忽暗:“既是在沉睡之中,如何知道那时候我有没有可能动手?”

  赵瑾没有说起汤药的事情,只离开之前吩咐了宫婢,要她们一定看着合欢喝下。而若是当真如合欢所说,她自己那会儿正是昏迷,如何会发出‘怎么可能’这样笃定的惊疑?

  至少若是赵瑾同意,夜白完全可以当着他的面动手。

  “我累了。”她回避着,面色更加惨白:“公子若是无事,便自行离开罢。”

  她疲倦的坐下身子,不再去看夜白。

  这无声的气氛下,她用沉默让他离开,无疑是再好不过的方法。

  望着那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容,夜白没有多作停留,而是不只一言的转身,刹那便消失在了原地。

  空荡荡的殿宇,再度恢复平静和暗沉,合欢望着桌上置着的那方金碗,缓缓闭上绝望的眸子。

  ……

  ……

  那一头,夜白已然落在长生殿的外头,趁着忽明忽暗的夜色,站在迂回蜿蜒的长廊之上。

  明灯几盏,凄冷异常。没有宫婢路过的甬道上,雕栏玉砌,朱色恢弘。

  “师叔,您老也太不中用了点儿!”一道嗤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嘲讽和戏谑,回荡在整个长廊之中。

  夜白不去回答,反而冷声道:“你想让人发现?”

  这样大的声音,可不是在叫嚣着此处有人,速速前来吗?

  “嘿,”小姑娘一乐,立即压低了嗓音:“我说师叔,您老人家是当真连一个久居宫闱的女人都搞不定?”

  夜白和合欢说话那会儿功夫,莫长安正是在窗台边瞧着,要不是一说话就暴露了她隐身的处所,她非得当面指摘一番夜白不可。

  好好地迂回战术不走,这厮偏生要搞正面对付的招儿,可不是没摸准女人的心,兀自乱来么?

  夜白闻言,冷笑一声:“合欢的态度在那里摆着,你觉得我还能怎么样?”

  和赵瑾的极力配合不同,合欢显然很是排斥他们,即便他对她的一些情况了然于胸,也无法让一个假装沉睡的人真正醒来。

  莫长安不认同道:“师叔瞧她装了这么久,大抵也可知她并不是那么容易释怀的罢?那么碰着你这样一个陌生而极有可能是‘装神弄鬼’之辈的奇怪男子,难不成她还要乐呵呵的跟你坦白一切?”

  合欢显然并不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无论她出身怎么高贵,前半生如何顺遂,能稳居六宫之首且还长盛不衰的女子,可不是寻常姑娘可以比拟。

  “听你这话,倒是赞成她的做法?”夜白丝毫不觉苟同。

  “自然赞成。”莫长安哼笑一声:“合欢的言行和做法,才是正常的表现。若是她轻而易举将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说出口,恐怕我还要怀疑几分。”

  夜白冷声提醒:“现下她的嘴很严,根本撬不开。”

  其他的暂且搁置不说,这才是问题的重中之重。

  “我有法子。”莫长安莞尔一笑,眉眼舒展。

  夜白:“说。”

  莫长安翻了个白眼,“自然是有条件的。”

  没条件她卖什么关子?

  “莫长安,你可是要记着,寻镜花一事,并不是我一个人所愿。”凉凉瞟了眼她,夜白薄唇抿起一条直线。

  “那就算了罢。”懒懒一扯嘴角,莫长安耸了耸肩,笑眯眯道:“既然都不是那么热切要寻到镜花,咱们不妨收拾收拾走人咯。”

  镜花古镜所在之处,俨然只有合欢知道。夜白此次揭了皇榜,正是因着对此有几分悉知。至于夜白究竟如何知道,这点莫长安不太清楚。

  她只知道,夜白这人瞧着心思少,实际上却是神秘异常,尤其在某些事情上,他更是有些异乎寻常的高深。

  就在她作势转身的那一瞬间,夜白不冷不热的声音再次响起:“条件。”

  “什么条件?”莫长安故作不知,脸上依旧挂着戏谑的笑意。

  夜白蹙眉,不再周旋:“这还得问你,不是吗?”

  言下之意,便是应承了莫长安所说,姑且听听她要提什么条件。

  莫长安闻言,唇角不由有笑意勾起:“看来寻镜花古镜的事儿,可不是师父一时兴起,亦或者是多年的夙愿。”

  而是他和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