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的底色,隐隐透着点脆弱。
麦棠并不是想跟沈疏倔,但有些事情不能装作没发生。
“别这样……”
“我不想对你做太出格的行为,前提是你要听话。”他平静地打断她的话,“下午我会派人来接你,我现在还有工作先走。”
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起身离开。
人走了,凌厉和qiáng势仍然盘旋在病房里,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侵入肺腑。
麦康威摔得严重,需要静养,看到女儿没有往日的活力,他十分内疚,“对不起糖糖,爸爸应该多注意身体的,给你添麻烦了。”
麦棠挤出笑容,“你说什么呢爸,别说糊话了。”
他叹一口气,“如果不是沈疏及时赶到送我去医院……我欠他太多了。”
麦棠没说话。
下午的时候,沈疏果真派人来接麦棠回去。
回去指的是——乾舟庄园。
麦棠看心chuáng上熟睡的麦康威,心沉沉的,身后等的人敲了敲门,她回头,点了点头,拿起包包轻手轻脚往外走。
她相信沈疏是个好说话的人,应该不会真的为难自己。
向扬拉开后座车门。
麦棠客气一句上了车,为验证对沈疏的想法是不是对的,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沈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外表看上去会那么的清寂无害,而内心却特别的深暗。
向扬为难地咳了咳,只说:“麦小姐你放心,沈先生不会真的伤害你。”
她仿佛没有听见,“他是为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吗?”
沈疏身边的人一定知道。
沈疏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容拒绝或者忤逆他分毫的戾,跟之前温柔截然相反。
她感到陌生。
向扬摇头,话却是另一番表述。
“这或许都来源于沈先生的过往遭遇吧。”
也许向扬的话是经过他授权的。
她听到了关于他十几岁那段往事的完整晦暗,一字不漏,惨痛又令人唏嘘。
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跟沈疏很早就有牵扯。
沈疏自十三岁失去母亲后,便被继母折腾最后流làng在脏乱差的巷子里,过了很艰苦的半年。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冻死在路边,闭上眼的他,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轻如羽毛,却暖如阳光的东西覆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缓缓睁开眼,瞧见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白里透红的脸蛋上蹭了不少的灰,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红彤彤的,满脸委屈巴巴的哭着。
她小手冻得通红,横着抹了一把泪,“大哥哥,你冷不冷啊?这件衣服给你吧。”
她说:“我看到你一直没走,是爸爸妈妈把你忘记了么。”
她歪着头跟他说话,明明自己难过着的,又很心疼天天被大孩子nüè打的哥哥。
这是母亲离世后,沈疏唯一一次得到的温暖。
他牢牢记住被亲戚抱走的小女孩模样,抱着她给的羽绒服,听见走得不远的小女孩说:“叔叔,妈妈死了还能跟糖糖说话吗?”
沈疏突然站起来跑过去,一把抓住了麦棠的小手,“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楚楚可怜的双眸看向他,奶声奶气地说:“我叫麦棠。那大哥哥你呢?”
“沈疏。……我叫沈疏,请你记得我。”他目光坚毅。
麦棠努努嘴,尽力思考,“沈疏?大哥哥你这个名字好难听哦。”
沈疏眼睛红了。
她连忙伸出手,小小的指尖触摸他的眼尾,“别生气呀,难听是难听,不过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后来沈疏被罗凤芸送往所谓的戒网中心。
这件事瞒着沈阔均的。
说是戒网中心,其实就是人间炼狱。
沈疏在里面遭受了长达两年的非人折磨,幽禁在小黑屋里是常有的事情,电击,棍子打都是标准三餐,他亲眼看着好几个人不堪欺rǔ,无法忍受折磨选择了自杀。
二楼寝室楼下的荷塘里,没有荷花,但好像有捞不完的尸体。
沈疏一直忍到16岁,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他上chuáng铺是向扬,同样是被家长送来戒网的,两个人平时jiāo流比较多,所以他预感到自己快要死掉了,就跟向扬说了很多话。
大半夜的时候,他受刑回来,奄奄一息之际,看到投进门缝里的光束中,站着那个给她盖羽绒服的女孩。
临死前,他想见见她。
麦棠。
他知道是谁。
母亲好友的女儿,只见过一次,所以那天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沈疏咬牙熬到后半夜,找了小铁片撬锁离开,拉了学校电闸,拼死从布满玻璃渣的围墙爬了百米,穿过电网,彻夜未眠地跑了八公里来到公路边求助好心人,才顺利回了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