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恋情会开花结果,有的却是无疾而终。
能被人记住的爱情故事大都是悲剧,能让人念念不忘的是求而不得。
在很多年以后,叶绾的孩子曾这样问过她,为什么,母亲明明同父亲这样相爱却没有结婚呢?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有无法舍弃的东西。
正如叶绾无法舍弃至亲,陆予善身上亦有不能舍弃的责任。
……
人的死亡离不开二个原因,也许是时候到了,又或许是世事无常。
三月春寒料峭,连续好几天阴雨密布,湿冷的天气还有不透光的乌云,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
一家小小的咖啡店里,叶绾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双手摩挲着杯沿,若有所思。
她坐在这里有多久了呢,一个小时还是二个小时?
年轻的侍者在吧台那边撑着下巴,好奇的打量她。
下雨天没什么客人,她不是来的最早的,却是呆的最久的。
她在等谁,还是在等雨停下?!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了,门外进来个穿黑大衣的男人,生的不似凡人,实在是一副好相貌。
同为男人,他这种算是长得清秀的,见了都不免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那人朝她的方向走去,她见了恍惚回过神来。
果然,她是在等人。
“怎么样了,予善……”陆家的掌权人,几天前流出病重的消息,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很抱歉。”他抬起眸子,敛去了所有的柔情,剩下的只有淡漠。
“抱歉,为什么要说抱歉?”她捧着杯子,眼神茫然,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
那个人,他是不是……死了?
“承诺你的事情,我没能做到,是我的错。”
“我很抱歉。”
“你如果有任何不满,尽管冲我来……”
叶绾觉得自己是听错了,否则他怎么可能说这些混账话。
“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你觉得我会趁机下手对付陆家?”
陆予善神情未变,“即便不是你,也会是你的父亲兄长。”
叶绾握紧了杯子,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想。
“那又怎么样,成王败寇。”
话脱口而出的时候,竟是连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决绝。
她下意识的想收回来,却被他眸中的冷意惊到。
“你说的对。”陆予善毅然起身,“叶小姐,再会。”
“陆予善!”
叶绾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了,她站起来叫住他,眸中带着湿润,“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微微顿住,却还是没有回头。推门出去,外面早有人等待多时,撑着伞上前叫了一声三爷。
陆家的当家人去世了,原定的继承人陆佑残了条腿,二爷陆修离家多年,亚瑟完全不足以担当大局。
在这个情况下,陆予善怎么可能会走?
这些,她不是不知道的。
所以才那么忐忑不安的早早来了,叶绾跌坐到椅子上,似失了全部力气。
她全都想好了的,他们明明说好了,现在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全部都乱了套。
那一天他走之后,叶绾独自呆了许久。
咖啡店里的暖气很足,侍者十分体贴的上前续杯
,叶绾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了。
她起身去结账,出门的时候忘了拿伞。
年轻人追上去,却看见她上了车呼啸离去了,那把伞自然也就没还回去。
……
陆家,一派肃穆。
本就规矩严谨的地方,此时更是安静到了极点,连喘口气都觉得压抑。
陆致远,这个名字曾使得家族走向荣耀。
在他少年时期,十八岁继承家业不止是说说而已。
他今年五十五岁,至少还能维持二十年,没有人想到他会这么早的离开。
忧思过虑,郁郁而终。
这八个字竟是这个男人的死因么,谁又能想得到?
灵柩停在大堂上,里面躺着的是陆致远。
那只是他的尸体,不是他。
堂下跪着数人,为首的是陆佑同陆久久,皆是一身缟素,面目沉静。
悲痛么?这是自然,对于他们来说,父亲就是天。
现在天塌了,陆家?失去了父亲,他们也不过是陆家的一颗棋子。
这里的水太深了,魑魅魍魉到处都是,每一处都有人盯着,无时无刻不想拉你下马。
“三爷。”
“三爷。”
“三爷。”
门外进来一道身影,引得众人纷纷颔首。
陆佑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小叔……”
“你们二叔呢?”
亚瑟跪在旁边,忍着想起来的冲动,“一个小时前出了点事,父亲已经去处理了。”
陆予善皱了皱眉,除了什么事这么重要,连给大哥守灵都顾不上。
“三爷。”有人快步上前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陆予善当场就变了脸色,上前一脚就踹倒了陆佑。
这一脚的力道实在不小,踹的陆佑一阵血气翻涌,险些吐血。
陆久久当场就扑了过去护住哥哥,气的落泪,“小叔你做什么,无缘无故就动起手来?!”
陆予善冷眼瞥过众人,“都给我滚出去。”
旁的那些想看热闹的,心存疑惑的,兀自思量的人纷纷起身走了出去,大堂上顿时只剩下他们几人。
亚瑟仍旧摸不到头脑,也不明白为何小叔忽然发这么大的火。
“你父亲才刚去了,陆佑,你想把你二叔也送下去?”
“哥?”陆久久以为自己听错了。
“也?”陆佑听了他的话,仍旧镇静的,“小叔可不要用错词。”
这样的场景其实很熟悉,每一代陆家人上位,无一不是踏着亲人的血。就连当初的陆致远手上,也免不了沾了血腥。
大哥其实也想不到吧,他如此看重的儿子,到头来竟是想要了他同胞弟弟的命。
陆予善一阵心寒,这样的陆佑,这样的陆家,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你对我父亲动手了?!”亚瑟变了脸色就要冲上去,“你竟敢!”
“拦住他。”
“小叔,你难道是站在他那边的?”俊美的青年被人制住,双眼冒火,“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
“闭嘴!”陆佑站起来,望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二叔不死,他潜在的威胁就永远都还在。
“家里既然要办丧事,难道还在乎多办几个人的?”他朝陆予善走近,走路的姿势带着怪异的
扭曲,“小叔,你可要想清楚再站队。”
“阿佑,你今年几岁?”陆予善定定的看他,“你知道当初大哥当家的时候几岁?”
“十二年,整整差了十二年。”
“十二年前大哥就可以办到的事,你今天才做,不觉得太迟了么?”
“闭嘴!”他伸手想掐住陆予善的脖子。
不过一招反被人制住,反剪了右手被迫跪在地上。陆佑顿时就怒红了眼,“你们都是死人?!”
没有人动,无论是里面还是外面,听到声音都没有动。
陆佑又叫了一声,依旧没有应,他顿时就慌了神。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们都不应你?”陆予善松开手,神情淡漠的,“二哥早就猜得到你会有动作,唯独没有想过你居然存了害他的心思。”
“你焉知有一天,他不会为了他的儿子害我?!”陆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位置,二叔为什么要回来,还偏偏要带着亚瑟回来?!”
“小叔,予善,从小到大,你是知道我的……”
他的脸上浮现一种极为可怖的神色,迫切而怨恨,又夹杂善意亲昵。
知道什么,知道那个坐在长廊上呆呆看雪的孩子,如今竟变成了这个模样?
他转过眼去,“亚瑟,过来。”
亚瑟被人放开,明显冷静下来,走过来冷眼看着陆佑,“我父亲现在在哪里?”
“给他一把刀。”
马上就有人送上来。
是一柄断刃,锐利闪着冷光,亚瑟莫名其妙的接过来,奇怪看着他的小叔。
“杀了他。”
陆予善的声音平淡,却骇的他抖了抖,陆佑更是一阵从脚底蹿上来的冷意。
“疯了么?”亚瑟不敢置信,“你们都疯了不成!”
“怎么,不敢?刚刚你不是还要冲上去的,难道是做做样子?”陆予善伸手扶住那柄被他甩的要掉的短刃,“拿稳了,你只有一次机会。”
“小叔!”
陆予善没有理会他,“你不敢,换做是他,你就算有几条命都不够用。”
“小叔……”一道极细的女音。
陆予善瞥过眼,“倒是忘了你还在这里。”
“走吧,这不关你的事。”
陆久久沉默了瞬,只是这么短短一瞬的犹豫,她抬脚就要出去。
身后却传来一声冷笑,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久久,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那大抵是陆久久永生难忘的场景,在这一天,她抛下了他,那个一把手养大她的哥哥陆佑。
或许她不是有意的,只是太慌了,所以就胡乱跑了出去。
……
“小叔,这不公平。”
大堂上,陆佑扶着灵柩,“在父亲面前,你要帮着外人杀我?”
短刀被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予善看着前面大哥的牌位,声音轻的被风吹散了,“那就按照陆家的规矩来。”
规矩,什么规矩?
亚瑟惊恐的看见陆佑弯腰把短刀捡起来,面无表情的投过来一个眼神。
“小叔!”
陆予善抬脚就走了出去,亚瑟跟着跑出去又被人扔了回来,大门被锁死。
灵堂上只剩下二个人,还有一具躺在灵柩里的尸体,哦不,或许是二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