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尽向后一靠,烟雾渐散,眉宇间蹙起一抹罕见的yīn郁。
闻雪听到他轻飘飘的回答:“没必要,找不到了。”
“你在说什么啊?”闻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觉得这场对话荒诞无比,像一个没头没尾的噩梦。他怎么能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冷漠无情的话?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方寒尽吗?
闻雪定了定神,勉qiáng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方寒尽,你不会是故意的吧?你说过,我应该多生气,把负面情绪发泄出来。这就是你让我生气的方式?你是不是把chūn生藏起来了?”
她走到方寒尽面前,蹲下,仰头看着他,眼里满是希冀和乞求。“方寒尽,这只是一场恶作剧,对不对?”
方寒尽低眸望着地面,沉默良久,冷声回答:“不是。”
闻雪呼吸一窒,心重重往下坠。
方寒尽掸了掸手指,指尖的烟灰簌簌洒落,“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我想一个人悄悄地走,等回国后再去找你。”
他停顿了下,缓缓抬眼盯着闻雪,声音透着寒意,“闻雪,你为什么一定要冲进来?为什么要让我难堪?”
闻雪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她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明明他说的每个字都简单易懂,但连起来却令人费解,简直匪夷所思。
“等等……你要走?chūn生还没找到,你就要走?”闻雪终于忍受不了,用力摇晃着方寒尽的肩膀,“方寒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方寒尽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我不想找他。”
闻雪怒火攻心,厉声道:“他是你弟弟啊!”
“所以这是我的家事,你别管。”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方寒尽头一偏,右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闻雪的手疼得发麻。
她的眼眶泛起了红,声音控制不住地哽咽道:“你知道这种天气,一个小孩在外面走丢,意味着什么吗?你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是chūn生叫我一声姐姐,我必须去找他!他是在哪儿走丢的?”
方寒尽偏着头,怔怔盯着大门,沉默不语。
“啪!”
闻雪扬起手,又是一巴掌。
“说话!”她怒目圆瞪,声音恶狠狠的,“chūn生到底是怎么走丢的?是你不小心,还是故意丢下他?”
方寒尽咽了咽嗓,喉结轻轻滚动,过了许久才轻声说:“下坡的时候,雪橇翻车了,他滚下了山坡。”
“你没拉住他?”
方寒尽摇摇头,“我本来想拉,突然有个念头冒了出来……”
他转过头,目光空洞地看着闻雪,嘴角慢慢泛起一个凄凉的笑,“你知道,我看着他滚下去,心里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这一刻,我自由了。”
闻雪被他盯得后背发凉,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方寒尽没有察觉到她的恐惧,继续自顾自地说:“对,他是我弟弟,我爱他,可是我也恨他。要不是他,我妈就不会得病,我爸就不会破产自杀,我也不用活得这么辛苦!”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透着一种不正常的癫狂:“这些年,我顾及骨肉亲情,把他养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我不想养了!我想有自己的生活,这有什么错?”
闻雪艰难地插话:“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能——”
方寒尽蓦地打断她:“闻雪,你知道吗,这是上天给我的一次机会,让我甩掉包袱、重获自由的机会。我终于可以没有负担,只为自己而活了。”
闻雪心头涌起一阵酸楚,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语气尽量温和:“方寒尽,我知道养小孩很辛苦,我愿意跟你一起分担。”
“不,我不想让你背负这个重担。”方寒尽攥紧她的手,眼里迸she出热切的光,“闻雪,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等我们回国,重新开始新生活,好吗?”
闻雪呆呆地望着他。
眼前的男人神情是如此热切,那目光中的真挚恳求让她几乎心软,可是心里有个声音不断提醒她: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这是杀人。
那个孩子,不是包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几个小时前与chūn生分别的一幕,久久定格在闻雪的脑海中——
他冲她挥手,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天真。他完全不知他最亲的哥哥、那个一直在身后庇护着他的人,恨不得将他当一件垃圾扔掉。
“不、不……”闻雪摇头,缓缓站直,一步一步往后退,“我不想看着你杀人,更不想做你的共犯。”
方寒尽腾地站起身,大声吼道:“这不是杀人!要不是我把他拉扯大,带他去治病,他早就死了!他这条命都是我给的,我想留就留,想扔就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