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尽揉乱了头发,恨恨地说:“那时的我就是个混蛋。”
“别这么说。”闻雪温声安慰他,“你只是太年轻了。”
太年轻,太自以为是,以为世界都得围着你转,以为爱你的人,会对你无限包容,以为已经拥有的,就永远不会失去。
安静几秒,闻雪轻声问:“那些礼物,你打开看过吗?”
“看过,有书、球衣、帽子……”顿了顿,方寒尽垂眸望着闻雪,“好像没有你的。”
闻雪脸色微窘,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呃,我忘了……”
火车发出一声长鸣,身后传来列车员的催促声。
“我就随口一提,别介意。”
方寒尽笑了一下,走到雪地里,将方chūn生一把抱起,快步回到车上。
闻雪跟着上了车。
回到包厢,方chūn生双手捧着一个小雪人,递到闻雪跟前,软声软气地说:“姐姐,送你的。”
“谢谢。”闻雪弯眸笑了,双手接过雪人。
桌上铺了一只塑料袋,她小心翼翼地将雪人在上面放稳。
方chūn生趴在桌上,痴痴地望着雪人,眼里闪着亮光。
小小的雪人,不知能存活多久。
闻雪看着他的侧脸,心中百味杂陈。
如果当时,方妈妈知道这个孩子是个残疾儿,还会不顾一切将他生出来吗?
—
后半夜,方寒尽被冻醒了。
看了眼手机,才凌晨三点多。
明明几个小时前,包厢里还是温暖如chūn的,现在怎么冷得像个冰窖?
他起身打开灯,检查了一下门窗,并没有漏风。再打开门,走廊上也是冷飕飕的。看来不是他们包厢的问题。
上铺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方chūn生已经缩到了chuáng角,身上的被子裹得紧紧的。
见到方寒尽,他嗫嚅着说:“哥哥,我冷……”
“被子掀开。”方寒尽撕开两片暖宝宝,往他前胸后背各贴一片,重新帮他把被子盖紧,“现在好点了吧?“
方chūn生声音打着哆嗦:“还是冷。”
方寒尽在包厢里四处张望,寻找可以取暖的装备。
叶子杭之前睡过的chuáng铺还空着,被子胡乱卷成一团,堆在chuáng角。他弯下腰,抱起被子,在空中抖了抖,盖在方chūn生身上。
也许是暖宝宝开始升温,方chūn生终于不哆嗦了。他温顺地闭上眼睛,等待睡意再次降临。
而对面chuáng铺上,闻雪却睡得格外安静。俩兄弟的动静都没能吵醒她。
方寒尽心生疑惑。他踩着下铺,一只手抓住chuáng栏,另一只手轻轻推了推闻雪的肩。
“闻雪?”
闻雪依旧纹丝不动。
她侧躺在chuáng上,半边脸埋在枕头里,另外半边透着一抹不正常的cháo红。眉心微微蹙起,鬓边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方寒尽心脏骤然一紧,急忙伸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感受她的体温。
很快得出结论:她发烧了。
方寒尽匆匆披了件外套,推门出去。他记得郑启然今晚要值班。在车上遇到任何麻烦,找他肯定是没错的。
他快步穿过三节车厢,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郑启然步子迈得飞快,不知要急着去gān嘛。
“郑大哥。”方寒尽大步追上去,喊住郑启然。
等郑启然转过身,方寒尽才发现,他只穿一件单衣,袖口高高挽起,衣服上不知在哪儿蹭的,到处是黑灰,连颈上的汗都被染成了黑色。
“怎么了?”郑启然语气焦灼。
方寒尽看出他有急事,语速飞快地说:“闻雪发烧了,车上有医生吗?”
郑启然拧紧了眉,大手覆住额头,似乎颇为头疼。
“医生是有,不过现在在忙。八号车厢有个孕妇可能要生了,医生护士都在那儿守着,一时脱不开身。”
“那郑大哥——”
话未说完,就被郑启然急匆匆打断了:“这样吧,我值班室里有医药箱,就在chuáng头柜下面。钥匙给你。”他在裤兜里掏了几下,脏兮兮的手指取出一根钥匙,“我值班室你知道吧?就在五号车厢尽头。”
“行。”方寒尽接过钥匙,“还有,郑大哥,能不能把包厢温度调高一点?闻雪现在不能受寒——”
话说到一半,又被急性子的郑启然打断了:“唉,我就是在忙这事!”
他张开双臂,向方寒尽展示自己láng狈的模样,“锅炉坏了,正在抢修。你看看我身上蹭的全是煤灰!”
方寒尽猜到了是这个原因。
之前闲聊时,郑启然告诉他们,这列火车靠锅炉烧煤取暖,冬天往返一趟,每节车厢就要烧掉五吨煤。郑启然还特意叮嘱道,没事少开窗,拍照都是次要的,还是保暖要紧。
此时此刻,方寒尽更关心的是解决方案:“那什么时候能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