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尽环视站台一圈,问她:“你不拍照了?”
这座站台是摄影爱好者的最佳采景地之一。明亮的白光,冰冷的夜色,下车放风的乘客,还有火车换轮这一经典场景,随手一拍,就是一幅色彩qiáng烈、充满故事性的作品。
闻雪犹豫了下,又看了眼冻得直哆嗦的方chūn生,最终摇了摇头。
“算了,已经拍够了,上车吧。”
方寒尽点点头,将方chūn生揽在怀里。上车前,他掏出手机想拍一张照片,却发现因为气温过低,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进了包厢,他从行李箱里找出插头转化器,给手机充上电。
闻雪坐在chuáng头,低头查看着相机,一张张照片放大,认真查看每一处细节。
方寒尽看着她,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这一整天,她好像都没有用过手机。
这个年代,连方chūn生这种小学生,都成天手机不离手,可闻雪不是在看书,就是在拍照、睡觉,手机碰都没碰一下,完全不像一个当代年轻人。
方寒尽看着闻雪,语气随意地问:“你的手机要不要充电?”
闻雪依旧盯着相机,头都没抬,“不用了。”
方寒尽不气馁,拿起刚开机的手机,递到闻雪眼底,“对了,我还没有你微信。”他的声音里带着和善的笑意,“能加个微信吗?”
闻雪脸色蓦地一僵,沉默半晌,才闷闷地说:“我不用微信。”
方寒尽:“……”
这个拒绝的理由,敷衍得有点……侮rǔ智商。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想说,就不必勉qiáng。
方寒尽无奈一笑,收回了手机。
等边检人员上车发还护照后,闻雪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早早地躺在了chuáng上。
火车在这一站停留了许久。没有哐当声,没有颠簸摇晃,倒让人有些不习惯。
窗外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车顶亮着一盏小灯,洒下昏huáng的光线。
上铺传来震耳欲聋的鼾声,不用想,肯定来自于是那个没心没肺、倒头就睡的咖喱男。
闻雪侧着身,与方寒尽四目相对,这次,两人都没有挪开视线。
“方寒尽,”闻雪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悄悄话,“几点了?”
方寒尽看了眼手机,“快到十二点了。”
闻雪把被子往上扯,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温柔得泛得出水的眼睛。
“那我睡了。晚安。”
“嗯。”方寒尽眸色深沉,久久望着她,“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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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再次启动时,方寒尽醒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待会儿火车就要穿过二连国门,跨越中蒙国界了。
在黑暗中,他轻手轻脚地下了chuáng,披上外套。走出包厢没几步又折回,拿走了搁在小桌板上的烟和打火机。
吸烟室亮着灯,上一位乘客的烟味还残留着。方寒尽将窗户推开一道小缝,冷风瞬间扑卷而来,带来旷野的寒气。
大脑清醒了许多。
车窗倒映着他的侧影,有些虚化失真,眼睛黑洞洞的,脸颊瘦削,仿佛灵魂被抽离,只剩下一具gān瘪枯瘦的躯gān。
火光摇曳,指间的烟被点燃,淡白的烟雾弥漫开来。
夜色深沉,二连浩特的国门灯火辉煌,像戍边的战士,沉默,忠诚。
方寒尽下意识端正站姿,目送着国门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夜幕深处。
这就意味着,这趟列车,此刻已经驶出国境,进入蒙古境内。
指间的烟也燃到了尽头。
方寒尽走出吸烟室,沿着走廊往回走。
车顶投下一片幽暗的灯光,远远地,他看见走廊中间有一团矮小的黑影,像个被遗弃的行李包,又像个蹲在地上的人。
再向前走两步,方寒尽眸光骤然收紧,大步冲上去,蹲在那团黑影旁边。
“chūn生?”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出门前他还特意看了一眼,方chūn生就躺在上铺,睡得很安稳。怎么突然起chuáng了,还一个人在走廊里转悠?
方chūn生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不停地打着哆嗦,一看到方寒尽,猛地扑进他怀里,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低声呜咽着。
方寒尽心一沉,尽量让语气温和平缓,耐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很冷?”
方chūn生把头埋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地摇头,嘴里呜呜啊啊的,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方寒尽继续问:“是不是想上厕所?”
方chūn生依旧摇头,腾出一条小手臂,指着包厢的方向。
“那咱们回去。”方寒尽将他抱在怀里,走到包厢门口,伸手拉门——
居然拉不开。
门被反锁了。
所以,是有人把方chūn生赶出了包厢,然后锁上了门?
方寒尽顿时怒火腾起。他用力拍打着门,用中文和英文切换着大吼:“开门!Openthedo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