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锦年那句“你少卖关子”卡在喉咙里,被杜氏轻扫一眼又咽了下去。
不行,婶子看着我呢可不能叫宋凌这小子自己出风头。
他收敛心神,视线扫了一圈在宋凌站的博古架旁顿住。
少了什么?
青铜马因移动过,架子上露出一块白边儿,架子上每格摆放的东西不少。有竹篾编的小物件,也有草帽。
少了?少了棋子与棋盘!
罗锦年猛然想起宋凌曾说过,huáng知翁嗜棋如命,这屋中却连半个棋影子都见不着,这明显不对劲。
他收回目光,两手抱臂故作高深道:“少了棋子与棋盘。”
见杜chūn杏面露惑色,他主动解释道:“huáng知翁嗜棋如命,但他家中却不见棋子与棋盘,这明显有问题。”
杜chūn杏了然点头。
“对,也不对。”宋凌曲指轻点身后木架,笑道:“huáng知翁一生清贫,无有银钱购置棋盘,他以麻纸做盘,石子为棋。挑选上千鹅卵石细细打磨,耗时数月方得数百棋子。爱如珍宝,一直随身携带。”
罗锦年脑中灵光一闪,匆匆转身回衣箱处,蹲下身仔细查看,宋凌贴心的跟着以油灯为他照明。
他半蹲下,靠着油灯光线仔细寻找,有了,他眼睛一亮,伸长胳膊从缝隙里捡出一颗只有小拇指大小的鹅卵石。
“就这个?”他站直身子将鹅卵石拿在手中上下把玩,随后满不在意的扔给宋凌。
宋凌接住鹅卵石,接着道:“兄长多年习武,下盘极稳,为何只因这小小石子就差点跌倒?”
“确实,我原以为是锦年近来疏于习武导致下盘不稳,听凌儿这样说,莫非另有缘由。”杜chūn杏走到二人身侧也拿过宋凌手中石子翻看。
罗锦年脸一黑,还不等他说话,宋凌却在木桌上随手拿起一颗gān瘪huáng果,先行引步往屋另一头去,待行至石墙前头再无路后,他手一松,huáng果自空中砸落在地。
gān瘪的huáng果一路从石壁这头往那头滚去,速度缓缓变快,撞到衣箱下的木凳后才略有停留,仅仅停留片刻,又往前去滚去,直到撞在另一面墙上。
“自然是因为,这地基原本就不是平的。”宋凌清朗的嗓音与huáng果撞在石墙上的声音同时响起。
罗锦年跌倒时,他就觉得奇怪,罗锦年虽文不成,但也绝不是武不就。他是真真切切的喜爱习武,酷暑寒冬早练晚训从未放松一刻,这些宋凌都看在眼中。
他绝不可能因为踩到一颗石子就下盘不稳,必然另有原由。
罗锦年眼神追随着huáng果一路撞到墙上,滚动的huáng果与石子重叠,他眼前仿佛出现一副场景。
满脸焦急的huáng知翁带着他看若珍宝的石子,站在对面石墙边,一颗石子不慎掉落他也来不及,或者不敢去寻。
石子撞在衣箱下木凳上,因过于袖珍被凳脚抵住。
“咯吱!”
突如其来的响动将罗锦年从沉思中拉回,他猛的抬头看向声音传来处。
只见宋凌单手按在一块石砖上,而他身前地面上赫然出现一黑黝黝的洞口!
别有洞天!
第64章百相(十三)
法事做过一轮,僧众与道士被候在一旁的下人引往偏厅休息。
另有四位身涂朱砂,头戴白麻,大冬天仍赤luǒ着胳膊的jīng壮汉子。分列棺椁四角,曲腿下腰,嘿一声喊起号子,抬棺而起往提前布置好的灵堂去。
灵堂遍布烛火,幽幽暗暗。
杜老爷为防独子尸身有损,置冰灵堂,甫一开门与外头冷气一jiāo杂,直冻肺腑。
汉子将棺椁放好,口中哈出白气,抖着腿往外走。
等灵台再无生人后,一道人影自挂在梁上的白色帷幔后闪出。
呼吸间就来到棺椁附近,他手按在棺盖上,手臂发力,手背上青筋爆起,缓缓推开了沉重棺盖。
杜少伤遗体bào露在他眼前。
棺中之人,发丝用蜡油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以玉冠束起,眉发染白霜。
双目紧闭,唇脸皆白。
双手jiāo合放在胸前。
藏在灵堂之人面容被烛火照亮,正是当夜替宋凌引开青葙庄追兵的同羽。
他摆脱追兵后并未去寻宋凌,反而按照宋凌吩咐暗藏在青葙庄内,以做后手。
昨日后半夜,他躲在暗处窥见杜老爷护送杜少伤尸体回府,又于仆从jiāo谈中得知,杜少伤是亡于两位歹徒之手。
中计了。
不过,他相信主子自能应对,而他要做的就是趁乱验尸!
等待许久,终于让他等到寸步不离的杜老爷突然出庄,这是天赐良机。
同羽探手,小心翼翼解开杜少伤衣物。
他目光在光luǒ的上半身游移,被左胸上四寸长的剑伤吸引注意力,伤口狭长,但伤口极薄,仅有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