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确有一范主簿,李蒙也确有其人,田氏提前已经替他们安排好身份。但这身份嘛,可经不起推敲。
管事并不因来人只是主薄子侄而轻慢,态度依旧温和有礼,笑道:“李郎君来的却是不赶巧,王猎户去了上京城,不知何时方归。郎君来者来客,如今老爷不在庄中,便由我越庖代俎招待郎君,还望郎君莫要介怀。”
“管事何出此言,是蒙冒昧来访多有叨扰。”宋凌歉然道。
“庄中有待客小院,如今天色不早,郎君可愿在庄中暂住一晚明日再走?”
宋凌作迟疑状,来回踱步,最终摇摇头:“出门时未告知家里人今夜不归,蒙怕长辈忧心,就不多叨扰了。”
“郎君来到庄中若未多加招待便让郎君离去,待老爷回来指定揭了我的皮子,郎君可怜可怜我,郎君家中我可派人前往告知。”管事苦着脸,商量道。
宋凌心中了然,这是示弱,以情动人。
他似有意动,但最终还是拒绝道:“实不相瞒管事,蒙此行入京是为来年chūn闱,委实不想空耗温书时日。”
管事急切道:“郎君不必忧心,庄中藏有许多珍奇孤本,可供郎君翻阅。庄中还藏有几块上等毛料,郎君也可挑拣一二,全当老爷送给郎君的见面礼。”说完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太过迫切,管事补充道:“郎君从上京来想必也听过我家公子传闻,唉,公子他行事不羁,最不喜念书。老爷对他也没有法子,因此见了别家念书的郎君难免心中欢喜,老爷出门前特意叮嘱过,若有读书人来访需得好生招待。”
听着倒是合情合理。
这是利诱,若他真是李蒙,家中底蕴不深,就算品性高洁不为财帛心动,身为读书人也定拒绝不了孤本诱惑。
见火候差不多,再矜持下去,管事说不得要抢人了,宋凌借坡下驴道:“那便叨扰管事了。”
管事见他点头,终于松了口气,在宋凌提议先去找两位书童后也欣然答应,左右再耗点时间,煮熟的鸭子还怕飞了不成。
待寻到罗锦年与同羽,在管事的带领下四人前往位于村子后方矮山半腰上的青葙庄。
青葙庄中广植松柏,秋冬不枯,绿华如盖。回廊依山而建,藤蔓绕柱,上开零星huáng花,自有野趣。
管事领着宋凌三人穿过回廊,来到客院,客套一番后,告辞离开。
罗锦年一直没说话,全程紧绷着身子如临大敌,宋凌见状调笑道:“向午不必紧张,杜家虽然家大业大,待人却和善。”
同羽已不动声色的将院中仔细检查数遍,确定没有暗手后朝宋凌点点头。罗锦年见状松了口气,转身想合上门窗。
“白日里门窗紧锁闭门不出,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等心怀鬼胎吗?”
罗锦年脚步一顿,走近宋凌压低声音:“真有你的,不声不响就把我们带青葙庄中来了,青葙庄有没有问题还是两说,宋凌你真是不怕死?”
他忍了一路,终于找到机会质问。
同羽低眉垂首侯在一旁,像木头人,这种场面出门几天他见过多次,早习惯了。
宋凌眉眼含笑:“兄长惯会惹人注目,如今不闹出点动静对不起兄长一身惹祸的本事。”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趁口舌之……”
等等,“闹?”
罗锦年陷入沉思,这一路行来宋凌行事颇为鲁莽,实在不符合他往日作风,他一直都感觉到宋凌有事瞒着他,如今初见端疑。
宋凌为何让他引人注目,他们这一行从未刻意藏匿行踪,在菱荷村时宋凌说他是进京赶考迷失道路的举子,而到了青葙庄又成了为祖母寻贺礼的小官子侄。
前后说法不一致,一行人两套说辞,菱荷村离青葙庄不远,若是心去查,定能查出问题。
所以宋凌到底为何这样做?
一瞬间,罗锦年灵光一闪,试探问道:“我们是明饵?”
宋凌欣慰一笑,似乎在说你也不是完全没救。
他点头肯定了罗锦年猜测:“先生另有暗探,我们一行高调错漏百出,心中有鬼之人自然紧盯我们不放,暗探更好藏于暗处。原本确认王猎户身份便算完成任务,但王猎户藏于青葙村多年,我怀疑青葙庄可能同狄戎人有勾结,这才入内。”
原来如此,又不是什么大事,非得瞒我一路,罗锦年幽怨的看着宋凌。
“看来兄长也觉青葙庄古怪,不知可还记得在观中教凌之事?”宋凌冷嘲一声,忍与让都是为了一朝反击。
罗锦年被堵的哑口无言,暗骂,真是个小兔崽子!
夜里。
青葙庄后院,管事正在院中来回踱步,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显然内心极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