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讲完,剩下的却也没必要说了。他俩拍的那段视频遍地疯传,楚沉还好说,素人一个,可庄严要是被谁认出来,认出那是庄显睿的儿子,天都能猜到他将遭受些什么,整个庄家将遭受什么,腾皇将遭受什么。
又不知会多少人将指着庄严的鼻子,骂他是个同性恋,他的未来将再也无法平静,他这个人再也不会gān净。
庄显睿说:“你还觉得你们这样是正常的?”
庄显睿承认,他是气,气这两个蠢孩子那些不计后果不知羞耻的行为,气自己儿子怎么就走了弯路,但他犹记得此时还在外面,他暂且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一直安静听训的楚沉也终于开口了,“庄叔叔,我现在还愿意这么叫你一声。”
殊不知他这一句话,气的庄显睿脸一垮,差点没绷住。
“您未免太自以为是。”楚沉这么说着,像是彻底放弃了尊卑礼貌,“首先,我并不认同你说的,关于我和庄严配不配的言论。”
“我知道你是位成功的商人,也知道庄严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苦。但现在的客观事实是,我目前的身份是个学生,与您明明白白差了一辈,社会地位自然无法等同,而且这个差距将会永生存在,不可能改变。”
庄显睿qiáng压下满腔的怒气,神色凝重地盯着眼前这位面庞犹带稚嫩的少年人。
楚沉端坐着,毫不退却地接受他的打量,“还有,我现在的成绩优异与否,说实话与我将来的发展没多大关系。时间这个东西说长不长,可哪怕只有短短一年,其间也会有无数变数。难保哪天我不会在某个jiāo叉口迷失方向,我的未来不见得一定敞亮。”
他说话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换言之,庄严学习虽不尽如人意,可他会jiāo际,他善良活泼,他能jiāo到许多自愿对他好的朋友,至少这个我就做不到。所以,我和庄严相配与否,这个理论至少也要十年后才能得以论证。”
楚沉从未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他不由得停顿一下,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才接着说,“至于最后您说的那条,庄严的性向如你所见,已经是这样了,并不会因为一条视频或他人无休止的谩骂而有任何改变。我想,庄严他已经是个男人了,我希望你能抛开父与子的关系后再来观察他。或许你我愿意为他打造一个温室,可我们不能忽略,他其实是一个坚qiáng坚韧,而且很勇敢的人,庄严比你以为的还要优秀。”
奶茶店里充斥着浓浓的奶香味,隐隐伴着一点茶香,本该是慵懒闲适令人心情愉悦的地方,此刻却突兀的冷清。
两个人说话的音量均不小,好在桂花巷离拆迁不远了,人本来就少,店员支着脑袋坐在吧台玩手机,也不知听没听见角落的对话。
而店铺那一隅,在少年清亮的话音结束将近两分钟后,终于又有了新的动静。
庄显睿说:“那你认为你俩的关系,靠什么来获得我这个父亲的同意呢?”
说及此,他似是讽刺地笑了一声,“靠所谓的真心喜欢,靠爱吗?”
楚沉搭在大腿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半晌,他嘴唇动了动,想说是,却又说不出口。
主观来说,他个人曾经对所谓的爱情是极其不屑一顾的,他一个人孑然一身那么多年,从来不需要这种感情。可现实是,他现在不仅需要,并且舍不得放手。
庄显睿却不再给他回答的机会,道:“可我比你多爱了他十八年。”
确实是十八年,庄严过几天就要十八岁了。
“……”楚沉感到了一刹那的茫然。
他并非有意和庄显睿比较,爱情和亲情同样重要,世间任何爱意都弥足珍贵。
感情这种东西最不好衡量,深、重、浅、淡,哪是一个字一句话说得清的。可一旦在这基础上加上时间,那便是沉甸甸的了。
时间是很làng漫的东西,特别是包裹着爱的时候。他在那一刻才发现,他和庄严的爱还没来得及被时间包裹。
就像刚出苞的小嫩芽,本身不够qiáng大,就算根扎得再深,也经受不起丁点风雨。
……
楚沉背着煲好的淡汤回到医院,发现病房里只有林若萍一个人。
人的病态是藏不住的,林若萍本身是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看着没那么弱不禁风。可如今住过几天院,整日整夜点滴输不停,各种各样的检查就没歇过,她看起来瘦了好大一圈,下巴都变得尖尖的。
以前老操心福利院那些孩子们,她总睡不好,最盼的就是有足够的时间来休息,这几天她少有醒着的时候,可却是再也不想睡了。
楚沉将门推开一点缝隙,他便透过这点窄小的视角看着屋里。林若萍正偏头望向窗外,时不时咳嗽一下,似乎并没有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