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桑再不解风情,此刻也什么都明白了。
但俞桑只是觉得荒谬。
很难忍住不笑出来,可笑出来,才觉得笑得很苦。俞桑一边笑,一边摇头,用另一只手把钟北辰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钟北辰并不qiáng硬,俞桑轻轻一推,他就松开了,手有点无措地垂到身侧。
俞桑低头看钟北辰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的手指,就那么看了一会儿。
然后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轻声说:“谢谢你。”
顿了顿,又说:“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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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无缘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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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他听到钟北辰问:“为什么。”
“你呢,”俞桑平静地反问,“你是为什么。”
可能这是个很难的问题,钟北辰半晌也没有回答。
俞桑就没有再等下去。他想关上门,钟北辰却固执地撑着。
俞桑就笑了笑,心想也是。
他是没什么资格关上钟北辰的门的。这是钟北辰的家,钟北辰给自己借住的房子。他这些年来唯一的厚礼,却并不真正属于自己。
终究是要归还的。
于是俞桑说:“钟北辰,我还是搬出去吧。”
钟北辰一下撤了力气,俞桑没料到,收不住与钟北辰角力的力道,门就“砰”一声关上了,震天响。
钟北辰惶急地敲门,说那我不问你了,也不bī你了。
俞桑转过身,背贴着门慢慢滑下去,坐到地上。
震动的门透过他的胸腔,袭击他的心脏,让他感到酸胀。
俞桑想了想,说:
“六岁的时候我爸走了,家里就剩我和我妈。没了收入来源,我妈就去县城打工。”
“我妈很要qiáng,也很能gān。她跟我说读书是最重要的事,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我就好好读书。”
“我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我上大学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之后怎么挣钱。当时心想,反正去大城市,怎么着工资也不会低,总比在家种地qiáng。”
“我也没什么志气。觉得能拿笔死工资,做点想做的事,混吃等死一辈子就好了。”
钟北辰不再敲门,静了下来。像是很认真在听。
“后来我妈生了病。”
“她一病,天都塌了,送到县医院,说治不了,要往市里送。到了市里,发现钱不够用,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借,村里知道我是大学生,想着总能还得起,就都借给我,但还不够。”
“怎么都凑不够,医生下的病危通知书就在你眼前晃。像恶鬼一样,做梦都缠着你。你知道么,那种没有钱的苦,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得不到治疗。”
“若是真就这么死了,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杀了她的人。”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妈把我养得太好、太天真了。”
俞桑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本来觉得自己挺平静,但到此刻,才觉得是真的伤心。他仰起头,轻轻闭了闭眼,把泪意倒灌进心脏,才重新开口。
“但我没什么资格拥有这样的天真。”
“钟北辰,你问我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没什么好回答。我是很普通的人,为生计所迫。很久不知道高兴是什么滋味,也不太适合品尝。”
“你上次叫我走出舒适圈,才能有所突破。你问我为什么要继续相亲,为什么不换个工作。”
“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结果并不好。说白了,这些根本称不上是我的舒适圈。这些年来,我唯一称得上舒适的地方,感受到的快活,都来自你。”
俞桑很缓慢地说:“北辰,我的舒适圈是你。”
说到这,俞桑便不再继续。
没什么好说了。
他甚至漫无目的地想,换新房仍需提上日程。这里的房租无论对方要不要,于他而言都是无谓开销。
也不是不觉得难受。
但难受是常态,掺和在生活的万般苦痛中,既无从分辨,又不值一提。
这时候,听见钟北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如果是我的话,不需要离开。”
“为什么呢?”俞桑很温和地问,好像耐心的老师,引导不懂习题的学生。
“我……”钟北辰说得有些迟疑,不太顺畅,但还是说,“我会……我可以……帮助你。”
“为什么帮我,”俞桑问,“你爱我么?”
“你爱我一辈子么?”
钟北辰沉默了。
过了些许时间,他听到钟北辰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似乎是想给出自己的答案。但俞桑先开了口。
“没有人的爱在一开始就应该这么沉重和笃定。可能你看到我……觉得我的生活很新鲜,和你的如此不同。所以想要了解,甚至以为是爱。但和我谈恋爱并不会是一件同样有趣的事。你会被我牵绊:我的工作,我的家庭,我遵循已久的社会规则,我根深蒂固的价值判断,还有……我时时望不见出口的人生。这些事会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你,而你不知道如何开口讲放手……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甚至于我……也无从接受失去。到那时候,对你和我都不会有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