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翎抬头看向满天火树银花,仿佛重回云上,那年除夕云朵未说完的那句话一直悬在他心上,好在,一切尚不算晚。
他低头凝视着云浅兮,星辉满落的眸子里映出她秀美的面庞,他发自肺腑地说:“浅兮,我曾以为今生都要在权势的làngcháo中浮沉,不是算计人,就是被人算计,我对身边人都保持着警惕心,随时做好被背叛或是暗算的准备,我亦可为达目的做出各种伪装,不在人前露出一点破绽,我从未觉得这样的人生有何不妥,毕竟这么些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你的出现,让我知晓人除了猜忌与伪装,还有信任与坚持,信任朋友,坚持本心,你救我出权势的囹圄,让我懂得人生除了权势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譬如对自由的向往和对爱的执着。”
他一只手攀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目光柔情似水,认真说道:“浅兮,我对你情根深种,你可愿与我在一起?”
周遭喧嚣声远去,天地为之一静。
云浅兮脑中“嗡嗡”作响,心脏似要冲破胸腔的束缚,迸将出来。
她从未想过宋翎会中意于她,尽管他的表现数次让她生出绮念,可她总能将那些念头扼杀于萌芽中,不曾想,那些绮念竟成了真。
她愕然回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震惊,良久,她找回了出走的神识,喃喃开口:“我……”
她愿意吗?
她许是愿意的。
穹岩山猎场,她能在数万人中迅速锁定他的身影,那时,她便觉察出了端倪,后来,他在群láng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她看着他策马而来,一下子,心就不受控制了……
可……
宋翎耐心等待着云浅兮的回答,毫无预兆的,他的指尖湿润了,他惊讶地发现从她眼里流下了两行清泪。
“……浅兮?”
“我……”云浅兮不明白心中怎的又泛起一丝酸楚,她分明是欣喜的,可心又像是被人拧住一般,一阵阵抽着疼。
她肩膀轻微抖动着,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心痛到快要窒息,她使劲擦拭着源源不绝的泪水,歉意地说:“对不起,我……”
“我、我只是……”她再也憋不住了,小声啜泣起来,而后演变为崩溃的大哭,就像是积攒了满腹的委屈,原本藏得好好的,却因着他的一句话终于爆发了。
“我不明白,心里……为什么这么难受……”她泣不成声地说,“对不起呜……”
周围游人见状都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他们以为这对小情侣闹了别扭——
“小伙子,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你别欺负她。”
“是啊,看看这小媳妇儿委屈成什么样了,你怎么忍得下心!”
“小姑娘快别哭了,我们替你说过他了。”……
云浅兮胡乱摆手,抽抽搭搭解释道:“他、他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的问题,请你们……呜……别责怪他……”
宋翎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惹的云浅兮哭成这样,平日里她很是坚qiáng,便是被láng抓伤险些送了命都未哭出声来,上一次她哭成这副模样,还是她以为他被熊给咬死了。
云浅兮不明白为何会悲不自胜,可宋翎明白,他以为她失了记忆便可一切从头再来,殊不知,他对她造成的伤痛已深入骨髓,不是轻而易举便可消解的。
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任由她尽情释放心中压抑多时的委屈,她亦抬手回抱住他,攥紧他的衣衫,将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
围观众人见两人拥在一起,以为和解了,便高兴地祝福两句散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浅兮终于止住哭泣,她将头埋在宋翎怀里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仰起一张大花脸脸来怯怯地看着他。
实在是太丢脸了,难得被人诉一回衷肠,她却哭成这样,这该怎么解释?说是喜极而泣?
宋翎看着她哭花的小脸,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伸手细心地替她拭去泪痕,问道:“哭得可还尽兴?”
云浅兮羞赧地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烟花燃尽,宋翎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塔下走,善解人意地说:“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给我答复。”
“嗯……”
宋翎没有催促她,云浅兮心中感动,又在脑中将宋翎说的话过了一遍,先前她的重点都放在最后那句上面,现在仔细一想,似乎哪里不太对,她说:“怀衍,我怎么觉得你那番话说的人不是我。”
这时他们已经出了揽月塔,走在安仁坊热闹的街市上,晚上的安仁坊又是另一番模样,商贩们推着小车贩卖着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路边各色小吃摊点飘出阵阵香味,勾的人馋虫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