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处伤口,一处是她用邬铁的长刀留下的,伤口较浅,因未及时处理,尚在流血。
另一处是箭伤,箭镞陷在肉里,只露出一点尾部,这箭要是再偏离一点,宋翎怕是要殒命当场。
“伤成这样,还逞qiáng去追踪,真不要命了?”云浅兮生硬说道。
宋翎似并不在意身上的伤,轻叹道:“你有所不知,当年燕军南下,战火引至十一城,沿途烧杀掳掠,生灵涂炭,那时,多获取一份情报,便能多抢下一城,百姓和将士也能少些牺牲,如今,燕军妄图卷土重来,我身为安北都护府都督,自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他抬眸看向云浅兮,弯了弯唇角:“此番不算白跑,方才他们面见的人里有一个是燕国伏波大将军麾下副将,我曾打过照面,另一个挡得太过严实,看不清面容,但可以确定大周朝臣中出了叛徒,根据他们的谈话我大致能猜到一二……”
云浅兮有些晃神,当初宋翎招安不成,孤身犯险,留在擎苍寨,也是为了少些流血牺牲吧,若直接开战,控鹤军断不会只有三十七人的微弱伤亡,他做戏挨下的那刀也是实在,稍有差池性命难保。
上位者能做到他这般,算得上有勇有谋,值得敬佩,可惜,她偏偏是受他利用的那一个……
她越想越觉得难受。
宋翎见云浅兮神思不属,停下话头,试探着唤了声:“浅兮?”
云浅兮拧眉看他一眼,边将旧衣服撕成长条,边说:“我明白,独逞英雄很有成就感,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宋翎见她眼尾泛了红,知晓触到了她的伤口,歉意说道:“对不起,浅兮……”
云浅兮哽着嗓子说:“你对我的伤害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宋翎沉默了,眸子黯淡下去。
云浅兮不再搭理他,低头认真检视伤口。
宋翎的伤很是棘手,取箭镞时一个不慎便可能流血过多而亡,她蹙眉说道:“我得回一趟云上,我房里的药应该还能用。”
宋翎掏出两个药瓶,说道:“我带上了。”
云朵面上掠过一丝惊讶,接了过来。
她塞了一粒药丸到宋翎嘴里,让他躺下,然后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烤,她眼里是掩不住的担忧,却依旧冷冰冰地说:“忍着点。”
“嗯。”宋翎点头。
云浅兮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准备割开伤处取箭头。
刀尖扎入宋翎的肌理时,宋翎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她心中微微一颤,额上起了薄汗,手却极稳地在伤口处划出一道丁字形切口,咬牙迅速拔出箭头,伤处顿时血如泉涌,她费了好大劲才止住血,又用布条将伤口包扎好,这才得空看向宋翎。
宋翎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白到几乎透明,他额上布满汗珠,看上去状态十分不妙,却在对上云浅兮目光时,淡淡一笑。
云浅兮的手就放在他手旁,他手往旁挪了挪,想要握住她的手,相触的一瞬她却倏地将手缩回,撇开了目光。
宋翎支撑着坐起身,凝视着云浅兮,眼里有掩藏不住的失落,他说:“浅兮,你气我、恼我,怎么处置我都好,是我自作自受,可……你别跟邬铁走,好吗?”清越的嗓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今晨在云上,邬铁向云浅兮剖述心迹时,云浅兮虽未答应,却也未回绝,这让他极其难安,他直觉浅兮动摇了。
云浅兮唇角牵出一丝笑,眼里却盛着怜悯,不知是在怜悯当初的自己,还是怜悯此时的宋翎,她平静说道:“我跟不跟他走,与你何gān?”
宋翎掌心不自觉握起,他沉默片刻,说道:“浅兮,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会竭力弥补,我知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愿相信,待顺利离山后,我带你见个人,你或许……”
他忽然缄了口,眼神瞬间变得警觉,衣袖一挥熄了烛火。
“怎……”
云浅兮话未问出口,便被宋翎捂住了嘴。
“嘘,有人——”宋翎在她耳畔沉声说。
云浅兮屏息聆听,果然听见外面隐隐传来人声。
“这么大的地方,又不许点着火把,上哪儿找人!”一个声音骂骂咧咧地说。
“你傻呀,点着火把,晋王他们远远瞧见不就躲起来了吗!”另一个声音嘲讽道。
“诶,这边又有几座院子,要不要搜?”第三个声音问。
“希望不大,去看看吧。”第一个声音说。
云浅兮的心砰砰狂跳,这间屋子极其窄小,没有藏人的地方,若是硬拼,宋翎的伤势不允许,在不清楚敌方数量的情况下,她没有获胜的把握。
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她能听见外间的人进了主屋,她扶起宋翎暂时藏到chuáng与衣橱的夹缝处,藏好后她又悄无声息地跑出来,收走门窗上用作遮光的衣物,再次躲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