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白你本来是给安排做茶女的?那你为什么拒绝啊?茶女多轻松。”石三哥很是不解。
白栎眯着眼笑道:“我才不稀罕轻松呢。就是因为世人都图轻松,我们杭州才成了临安,成都才成了鬼都。”
第14章重叠金
外花厅里,一群茶女姑娘们正围着一位huáng衫公子笑闹不已,而这位huáng衫公子,便是宁珝的表哥,如意楼的二东家——谢楷。
是的,也正是之前在波月亭给白栎多送了一袋君山银针,才令白栎有机会重回如意楼的那位huáng衫公子。
这几日宁珝不在,楼内的事务都jiāo由谢楷代为打理。而谢楷这人吧,极其懒散,半分当家掌柜的样子都没有,平日就喜欢懒洋洋地坐在外花厅接待散客,今晚没生意了,姑娘们又爱缠着他,他便开始卖弄见识,编排诡说,来逗姑娘们开心。
“说起来,姜墨兰才算得是她们丰乐楼真正的花魁娘子。唐安安,我见过的,无论是模样还是谈吐,都要输姜墨兰一大截。”
白栎刚给辛夷送上了迟到的茉莉露,就听到谢楷居然在说姜墨兰,也起了好奇心,停住了脚步。
一个叫锦葵的茶女,往时也最是妒忌和排挤姜墨兰的,这个时候自然是很不屑地嘲弄道:“姜墨兰能比唐安安好?那为什么皇上会宠幸唐安安,而她姜墨兰只能到我们这儿来抢饭碗?”
谢楷侃侃谈道:“皇上最早传召的,就是姜墨兰,是她三番四次地推却,丰乐楼只好找了唐安安做顶替。唐安安受宠后,皇上还是念念不忘姜墨兰,又传召了好几次,姜墨兰怕麻烦,才选择了离开丰乐楼。”
锦葵很是不信:“无稽之谈!能被皇上传召,那是多大的荣光,她岂还有推辞之理?装什么清高矜重呢?”
另一个叫繁缕的茶女也叹道:“听说那唐安安,每次进宫,都能带几箱子珠宝回来。还在西湖买了好几处园子,房间里的家具都是金银品,睡的chuáng都是沉水香造的,还藏了无数的珍奇古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锦葵添道:“当然是真的。我有个姐妹在丰乐楼做丫鬟的,偶然一次路过唐安安的厢房,房门敞着,竟以一座屏风大小的红珊瑚摆在迎宾处。我那姐妹说,怕是连丰乐楼的大东家都没有唐安安有钱呢。”
一个叫凌霄的茶女则道:“这泼天的富贵,若换了那姜墨兰见到,岂不是要嫉恨得眼睛都流出脓血来了!”
“那可不!哎,怪谁呢,只能怪她自己没有那样的命了!”
姑娘们都附和着笑了,间或还夹着讥讽姜墨兰的极难听的话语。谢楷则闭着眼,摇着扇,不置评价。
“当年徽宗即使再怎么垂青李师师,也只敢以化名寄托,遁形出宫。而如今,我们的皇帝,不但敢把北征的军费扣下来赠与名jì,还公然召名jì进宫留宿,文武百官无论如何争劝都没用。我朝如此羞于人言的大耻,落于市井耳谈也罢了,若叫蒙贼探子听去,颜面何存!你们倒好,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话来,不仅没有任何羞耻心,还很是艳羡唐安安所获的钱财!那可是万千将士在前线等到死都等不来的军费!”
不知何时,姜墨兰已经回来了,站在人群之后,默默听完一席话,这才敞然相驳。
众人突然听到她这番慷慨激昂之语,还稍有些反应不及,姜墨兰也根本不想再听她们任何一句话,言毕,转头就上了楼。
一时间场面甚是尴尬。
谢楷这才发挥了一下自己的掌柜身份:“都散了!都散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姑娘们没别的事就都回去罢!”
人走散后,白栎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来如意楼的这大半月,这是最令她震撼的一夜。
这种震撼,远胜于一切金钱铺就的奢华靡乐所能带来的。
白栎痴痴愣愣地回到了家,对着还在忙于耕花泥的白老爹,呜哇一声哭出来。
“哎呀,你吓死我了,大半夜的,这又是怎么了?”白老爹放下锄头,过来安抚白栎。
“爹爹,我竟然不知道,原来我们的当今圣上,是一个会召jì进宫的圣上……”
白老爹被惊得一个哆嗦:“你、你说什么呢!小丫头一个,说些什么不gān不净的话!又是在如意楼里听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啦!哎呀!我早说那种地方会把女孩儿教坏!”
白栎却一脸凛肃:“爹爹,不是你想的那样,恰与之相反,如意楼才是真真能教女孩儿自爱自洁的地方!”
于是白栎把今夜在外花厅那番令自己震撼的所见所闻完整地重复了一遍。
“爹爹!真正能令女孩儿自爱自洁的,不是把她关起来,让她对世道一无所知,而是以身作则,教她辨清是非曲直。墨兰姐姐,当真是好一朵高洁志远的深谷幽兰。爹爹,我今晚必须告诉你我的决定,我一定要继续留在如意楼,这里才有最值得我深jiāo的人。你若不允许,我就离家出走,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