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了还不嫁人,住家里,花家里的钱,不要脸!”
“我就不明白,她妈是脑袋被驴踢了?供一个姑娘上大学,考上大学那年还摆酒,搞得跟什么大喜事一样,结果现在怎么着?读研究生,挣的钱还没我家在幼儿园当老师的闺女多!”
“就是。女孩子,读个中专,去幼儿园当老师带带孩子多轻松?又体面,将来带孩子又有经验,这种媳妇谁不喜欢!”
……
类似的话,孟传丽不知道听了多少。
或许真的是因为她的能力不足,打工和奖学金挣来的钱还不够提jiāo一次国外平台论文申请,翻译和各种过程中的花费更不用提,实验室那边一个月就给1000块钱,只够她吃饱饭,多余的钱连套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这个暑假,她原本应该留在导师的实验室里帮忙,顺便接个辅导老师的兼职,为下学期发表论文做准备,可家里一个电话过来,说她母亲病重,她就急慌慌赶了回来。
回来才知道,哪里是病重,只是骗她回来相亲而已。
读完研究生就要27岁了,在这个村子里,27岁普遍是两个娃娃的母亲,她这样的异类,让父母受尽了指点。
就连唯一坚持让她读完大学的母亲,都在亲友的指责下动摇起来,不得已默认了他们的做法,配合着他们,把孟传丽骗回家。
相亲对象是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初中没读完就因为打架被退学,抽烟喝酒赌博都不沾,但带着一个孩子。
倒不是什么歧视不歧视的问题,相亲对象一开口,就表明嫁给他,必须得生儿子,生不出儿子就跟他上一任妻子一样,直接离婚,谁也别耽误谁。
这样理所当然的言论让孟传丽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窒息。
她那么拼命的读书,积极参加导师的各项实验,就是为了逃离原生环境,突破自己作为一个女孩,在外人眼中应该停留的社会阶层。
可这场相亲却让她的一切努力都看起来像个笑话。
门外父亲的骂声渐渐远去,应该是去找隔壁家李叔喝酒了,孟传丽稍微松了口气,心脏却仿佛仍旧被村子里无形笼罩着的大手捏住,让她的呼吸越发艰难。
更令她绝望的是,回家后她尝试联系自己的导师,结果被父亲发现,父亲当场就表明了不想让她继续搞科研的态度,还说让老师别耽误她嫁人。
等她夺回电话,通话已经被父亲挂断了。
她现在不知道,这个暑假过去,自己回到学校,还能不能继续跟着导师做科研了。
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做科学家,难道要就此梦断?
孟传丽迷茫了很久,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低头看向手中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将封口拆开。
学校来的信件,也不知道是哪个同学给她寄的。
打开一看,才发现躺在信封包里的竟然是一张银.行.卡。
一起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孟传丽导师的字迹:卡里是十万块,作为你这一年里,担任我实验助手的工资。如果你还愿意加入我的实验室……我们很需要你。
孟传丽看到最后一句,腾地就站了起来。
膝盖磕到了桌脚,但她并不在意,脸几乎贴到纸面上,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读了一遍纸条上的字,紧接着,欣喜若狂!
导师没有放弃她!
这十万块,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但至少证明,导师这些天的沉默,并不是被她父亲的态度bī退,而是在替她想办法!
连日来坠在心头的yīn影倏然散开,孟传丽眼睛里不自觉的流出泪水,她却一点都没有去擦的意思,而是立刻转头,从chuáng底搬出自己那破旧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父亲带着酒友回家里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拎着行李箱的孟传丽。
众人脸上闪过错愕。
虽然都是大老爷们,不爱八卦,但孟家这个闺女的名声他们都听过,快三十了,读了大学却一直赚不着钱,也没个男朋友,前几天村里一个家里有钱的离婚汉子跟她相亲,脸拉得跟拉磨的驴一样,难看死了。
这拎着行李,该不会是要跑吧?
孟父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两眼一竖:“你要gān什么去!”
孟传丽紧紧捏着导师写的那张纸条,底气前所未有的充足。
她一把将银.行.卡拍在父亲手里,看着那些眼神鄙夷的同村叔伯,清朗的嗓音不卑不亢:“这是十万,我去年做实验挣的工资。实验室那边还需要我,我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管孟父和他的酒友们或惊或愣的表情,拖着行李箱就越过他们,挺直腰板大步离开了家。
出村的路上,许多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但孟传丽一点也不在乎,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gān脆直接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