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来处

  “你也看出来了?”秦莳面色凝重,“她到底是什么人?”

  叶景江眼底划过了几分迟疑,“这一时间哪里说的准。”

  左不过,他能肯定这并不是此界的普通人。

  秦莳想的却更多一点,倘若明华的来历有些问题,那前世种种仿佛也能够说清楚了。

  可到底是谁想要害藏锋山?

  藏锋山上的剑修再是出名,也不过是些从上到下素来喜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躲在深山里修道,至多不过是去寻妖兽多的地方磨砺一番的人。

  “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叶景江慢慢道,“等来日寻到好时机,我再去试探一二。”

  秦莳却是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必急于一时。”

  总是得要清楚明华的来历才好。

  若不然,也只能是害了自己也害了旁人。她自己倒是无甚要紧,但叶景江何其无辜。

  本就是因着她沾染了这些因果的。

  秦莳又并非是铁石心肠之人,哪里还能丝毫不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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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莳点点头,却微微侧过眸又瞧了叶景江一眼,她开门见山问道:“你可瞧见了那灵信?”

  叶景江一言难尽:“……”

  总觉得如果再不离阿莳远一点,下一刻阿莳的那柄剑又要直接拔出来了。

  那柄剑经过了婵娟洞里的强行附灵,如今已经是初初生出了灵识来。虽说是弱小了些,可或许是被人强行在那样的情况之中催生出来的,那一道弱小的灵识内,竟然也还带了几分让人心惊的锐气。

  算起来也是如此。

  倘若这道初生的灵识不是带着无边的锐意和坚韧,如何能够承认得住那一波比一波更是强烈的、含着至真大道额灵气呢?

  “阿莳信我,我本就是没想过要瞒着你的。”叶景江笑意里带着几分安抚,“快将你那想要掏剑来的念头收回去。”他有没有看过,难道秦莳不是最清楚的吗?那纸鹤灵信说到底也是秦莳的灵力维持的。

  医修本就难以培养,哪里经得起那样的损失?药王谷的医修再多,也是经受不起的。

  “所以,你其实是早便知晓此事的?”秦莳凤眸微眯,几乎要被某个不知好歹的小白脸气笑了。

  这小白脸果真是个惯会骗人的。

  “药王谷来寻宗门索赔了?”秦莳凤眼微眯,这笔账若是算在了藏锋山头上,她便要在叶景江身上讨回足够的好处了。

  此事即便宗门内知晓又如何?到底不曾公之于众,不知者如何能算有罪?

  秦莳理直气壮的想道。

  “这倒也不曾。”云臣剑尊叹气,“左不过正赶上妖兽暴动,若非你在那处,不知要造成多少生灵死伤,这般因果,便是药王谷也是承担不起的。”

  “此物是药王谷相赠。”

  秦莳下意识的看去,被云臣剑尊以灵力包裹着送到她眼前的仿佛是一把小巧的折扇。

  “这是何物?”

  云臣剑尊亦是满面疑惑,“罢了,你且收着罢。为师此前探寻过,此物上并无伤人的禁制。”

  分明就是掐着时间来寻她和小圆儿的晦气的,却还能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半点不知情的模样来。

  纵然秦莳早知道叶景江不可能是恰好路过,也没想到其间竟然还能差上那样许多来。

  叶景江警觉的稍稍退了退,“倒也不是如此。”

  叶景江桃花眼微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秦莳仿佛太过在意这些风吹草动了。

  可若是说起来,这却是大可不必。

  藏锋山可不仅是有一位云臣剑尊,这些年来的历代峰主虽皆是在外游历,可若是遭逢生死存亡之际,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藏锋山覆灭。

  比起这些来,秦莳一个小小的金丹期弟子,纵然惊才绝艳,可修行时日短浅,在大难当中根本起不到关键的作用。

  那她又急什么?

  叶景江想不通,索性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阿莳的嘴实在是硬,轻易不肯告诉他一句实话。叶景江也只能是将这些事儿一桩一件的全都记下,留待日后再来慢慢地与秦莳算账。

  若是要她来起名,只怕她也会直接唤那小东西是“胖莲藕”。如今它尚且不知事还好糊弄,来日可不得闹着换名字?

  总归是件麻烦事。

  叶景江总算是发觉了秦莳不擅长什么,一时间倒是觉得有意思极了。

  “不若我替阿莳想一个?”

  秦莳:“不。”

  那是她的。

  叶景江把秦莳的小念头看得分明,莞尔笑道:“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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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阿莳这法子还当真可行。”叶景江摸着下颚,压你划过了几分赞叹。

  秦莳用以强行附灵的那柄剑,原本是普通极了,不过是修真界里最为常见的那种灵器。

  如今却是通体泛着寒光,其上的镌纹透着说不出的灵动,俨然是神兵利器的模样。

  秦莳应了声,那柄剑与她心神相连,此刻她仿佛能觉察到那其中好似藏着一个稚嫩的灵魂一般。

  “莫急。”

  秦莳看了他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那双向来凌厉的凤眼里却仿佛划过了一瞬的茫然无措,直直看得叶景江心底酸软一片。

  大约是他晚了一步。

  至于与命峰有无关联,那便是陆盏辞不敢去推演分毫的了。

  “秦师妹,离开此地后你有什么打算?”陆盏辞问道。

  秦莳略微犹疑了一瞬,虽说来了一趟陵州收获颇丰,可她最是想做的那件事儿却是没有成。

  她还没有寻到明华,还没有将这个日后会给藏锋山带来隐患的根源肃清,如何能够回天一宗?

  “难得下山游历,自然是想要在多留一段时日。”秦莳道,“若是一无所获,我也无甚颜面回去见师尊的。”

  陆盏辞若有所思:“不瞒师妹,我下山前,师尊只是嘱托我要好生与师妹一道,也不曾说清楚归期。师妹既然有心继续游历,可否介意我与你一同上路?”

  秦莳心底自然不是十分情愿答应陆盏辞这话。

  她可是要去“杀人越货”的,当着这位五殿下的面,怎么可能放得开手脚?

  秦莳还在犹豫当中,却听叶景江笑道:“这自然是好,有了五殿下一同上路,想必我与阿莳也能多上不少的乐趣。”

  秦莳:“……”且不说旁的,叶景江这自说自话的本事,也是让人头疼得很。

  命峰诸人平日推断天机,此生大约也不会有机会见一见自己的命道如何。

  这也算是有得必有失。

  那小白脸朝她勾唇浅笑,浓黑的眸里翻涌着秦莳看不懂的情绪,他道:“别急。”

  秦莳面无表情,你当然不用急了。

  叶景江挑眉,原本用来束发的素色发带悄然滑落,在他手里原地变成了两柄细长的剑。

  秦莳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稀奇的剑,竟也顾不上自己的出镜了,凤眼一顺不顺的盯着那两柄泛着寒光的剑。

  只一眼,她便能笃定,这是当世难出的神兵利器。秦莳自己的剑算不得名贵,还是她当年拜入藏锋山时,云臣剑尊赠予她的第一柄剑。

  不过是因着她剑心无双,哪怕手中只是柔弱无力的细软柳条,在她手中也会是杀人越货的好东西。

  她又念旧,当年独身一人在魔界活下来后,这柄算不上名贵的剑,也一直跟她跟到了现在。

  但凡剑修,哪有不爱神兵的?这无关修为心境,若要论起来,也不过是一句人之常情。

  可直到其中一柄剑柔韧的缠住了秦莳的腰身时,她才真正感觉到了此物的奇特。

  这削铁如泥的神兵纵然少见,却也不难寻,但……可能给在削铁如泥的同时,做到柔韧如此却是十分难得一见。

  瞧着秦莳眼睛亮晶晶的,果真让那两柄剑给吸引去了注意力,叶景江这才松了口气。

  可瞧着那小姑娘一脸严肃的模样,叶景江还能如何呢?他对秦莳总是没办法的。

  不论如何,方才秦莳可是亲口承认了,那些都是“好听的俏皮话”。

  “阿莳有什么想问的?”叶景江道。他如今心情好,秦莳问什么,他也都是愿意酌情说上一二的。

  纵然那道影子一闪而过,他其实并没有看得那样清楚。可叶景江明白,他在想着谁,那便是谁。

  叶景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寻了个玉盒来,他轻轻地敲了两下,“若是当真不想做那盘中餐,还是委屈委屈你在这玉盒里住上一段时日为好。”

  他带着琉璃夜出婵娟洞,只怕下一刻,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不知道他们得了个宝贝。

  那光团身上光华明明灭灭,仿佛是在权衡利弊一般,到底是认了命。

  “你准备的倒是充分。”秦莳惊异道。

  琉璃夜虽是天地灵物,可到底也算一株药草,若是保存不当,灵力自会流失。旁的东西便也罢了,可这于神魂有益之物,却是无处去寻第二个。

  “有备无患。”叶景江道,“阿莳,我可是个医修。”

  这人刻意笑起来时显得温润又和气,仿佛当真是个懵懵懂懂的小神医一般。

  秦莳却不吃他那一套。她眸光在叶景江手中的玉盒上扫了一道,到底没开口。

  秦莳想了想,“那些妖兽,当真是药王谷豢养的?”

  “是。”叶景江答应的痛快极了,“医修本就缺乏保命的手段,更遑论是四处去搜集药材了。”

  那根本就是在为难那些医修。

  他可受不住的。

  秦莳本也没想如何,当即只轻轻点了点下颚,示意叶景江莫要磨蹭。

  叶景江眉眼间划过了几分无奈,“阿莳可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你的吗?其实比你想的还要早。”

  秦莳松了口气,“多谢陆师兄肯为我忙这一遭。”

  她并非不知道,钦天居士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沾染的。倘若结局与前世一般无二,那她无论如何也不该将陆盏辞牵扯进其中来。

  只是她到底也是个自私之人,看不得自家师尊与诸位同门再死上一回,只能是昧着良心来算计陆盏辞的良善。

  陆盏辞眼底划过了几分笑意,一字一顿道:“这算得了什么?云臣师叔待我那样好,我是愿意的。”

  即便知晓天机不能随意泄露,可陆盏辞却更愿意不去管那些所谓的规矩。

  说着,似乎也是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叶景江轻咳了一声,“此地的妖兽本就是我份内之事,你初次带着那只鸾鸟下山时,我便是已经知晓了。”

  只是那时候,他自己也没能料到,他与秦莳竟然还会有其余的交集。

  “其上有禁制,为师也不曾打开瞧过,想来应当是灵宝。”

  品级太差的物件,药王谷也拿不出手的。

  叶景江只觉得有些遗憾。

  倘若秦莳当初没有被云臣剑尊带回藏锋山,而是被他带到了药王谷,那此刻大约也会有所不同。

  “听闻云臣剑尊也曾伤过神魂?”可叶景江偏偏一颗玲珑心,哪里看不出她的迟疑与为难。

  秦莳微愣,也没顾得上叶景江此话用意,只问道:“你如何晓得?”

  云臣神魂受创,可并非是寻常小事,连藏锋山上都不曾有几人知晓,如何、如何会传到叶景江这儿来的?

  至少,秦莳最在乎的便不再是藏锋山上的师尊与同门,而是他了。

  但仔细想想,叶景江也不可能对着自己的小徒弟下手,也便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直道是造化弄人。

  过了半晌,陆盏辞才面色苍白的从入定中醒了过来,他朝着秦莳点了点头,眸子亮晶晶的道:“我虽学艺不精,比不上师尊神手妙断,可无论如何推演,此番都与藏锋山无干。”

  秦莳依言接过来,心底却已经打算好要寻个空闲,去问一问叶景江到底何意。

  那小巧折扇之上的禁制霎时烟消云散,露出了蒙蒙的宝光,展开一瞧,其上却是空白。

  秦莳试着输送灵力,可那折扇却半分反应都没有。

  “师尊,此物……”

  “哦?”秦莳嗓音微微上扬,“说来听听。”

  叶景江眼底划过了几分笑意,“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的。”

  可还是想来试一试,看阿莳会信他几分。

  “那时候注意到你,自然也便跟了上来,左右我平日闲来无事,最是喜欢四处云游。”

  只是没想到,这一回竟然好似再也回不去了一般。

  他本是自由身,奈何如今心甘情愿。

  秦莳眉眼微挑,漫不经心间带了几分凌厉,“若是让我知晓你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