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人喊名字,她抬头,波làng般的长卷发顺肩线朝后去。
像是没听清男人刚刚具体说什么,她蹙了蹙秀致的眉心,淡妆面容,宜喜宜嗔,是一种翻天覆地的好看。
他几乎不能移开目光。
隔窗盯住她脸上所有细小的表情神态,看着她的嘴唇随着回答动着。
如果他冷静下来,很容易就能通过口型看出她说的内容,但是此时此刻,他根本冷静不下来,对于她在说什么也完全不在乎。
只有过程中,她和那个男人自然又亲密的互动,每分每秒地吊笞他的神经。
传话结束,那男人从车窗边走回她身旁,自然地从她手上接过一瓶酸奶,两人并肩往前,一边聊一边走。
舒斌听到想要的回答,合上车窗,费劲地叹了一声麻烦。
司机在调头,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舒斌忍不住感慨说:“小濯,你那会儿在十四中读书是不是也这么麻烦?接送的车进不来吧?”
说完,舒斌才意识到要少搭话磨损这位金贵外甥的耐心,可话脱口,噤声已经来不及,他从后车镜里朝后带着小心地看一眼。
没有不耐烦。
他就跟没听到似的,或者是听到了什么别的,神情茫然,冷峻眉眼里有种像噩梦惊醒、不能回神的滞愕。
舒斌声音更小心了,试探着:“小濯?”
“没事,开车吧。”
他抬起眼,阳光打进来,寒潭倏然照进qiáng光,过分明清,什么暗涌都不见了痕迹。
舒斌虽然不信“没事”这两个字,但也不知起因,不敢多问,只当这外甥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车子按刚刚的指路开进去。
终于畅通。
“那这一片的老房子会不会拆掉?”
孟听枝拧上酸奶瓶盖,顺许明泽示意的房区看去。
“应该不会,那儿都是住人的,以前教辅中心也在那儿,只有谭馥桥西边靠十四中那里可能会拆,听说是改建成步行街。”
许明泽最近跟几个朋友在做一个古城印象纪录片,水墨画加航拍的概念,来谭馥桥踩踩景,他不熟路,特意去孟听枝的画室把人找出来一起逛。
孟听枝去年年底就从工作室辞出来。
陈教授和工作室的其他人也都理解,她是骨子里就温吞避世的人,工作室不仅工作节奏快,各种奇葩的甲方也不少。
之前工作室有个师姐说,孟听枝过分清柔gān净,一看就很艺术,话说得很抽象,但也没错。
她是真的挺招人,不少男客户来工作室开完方案演示会,点名要孟听枝负责对接。
这种事放别人身上,大家能扯一堆社会经验,说圆滑世故点好啊,各行各业都这样,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换了孟听枝,就极其默契地没人这么说。
小姑娘本地人,家境好,自己开几十万的车上班,衣包低调却也都不便宜,不是一份工资就能对付的。
没必要受这份委屈。
孟听枝自己也懒,烦了一到饭点就有客户以对接需求为由,约她出门吃饭聊天,她也晓得有的客户纯外行人,对所谓艺术的追求,纯粹是腰包鼓了的叶公好龙
没必要较真,随便应付应付就行了。
可后来她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连梵高和莫奈都分不清,张口闭口就是感觉自己和孟小姐很志趣相投,孟听枝心想,我能跟你志趣相投,那我美院四年白读了。
但脸上还得陪着和风细雨的淡笑,把已经不知道歪到哪儿的话题qiáng行拽回来,问对方方案里的风格反馈如何。
阮美云那阵子见她瘦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失恋的原因还是工作的原因。
她本来就瘦,巴掌大的脸上没多少肉,大冬天穿绒绒的白色外套,裹着厚围巾,眼睛冰湖一样的清澈,眼下有浅浅的淡青,露出一截尖尖的白皙下巴。
任谁看了都要心疼。
阮美云也不琢磨,当时就说:“什么破工作啊三天两头加班,累死人的,辞了吧,你那几千块的工资够谁塞牙缝的啊,你爸两场手臭麻将就输gān净了。”
这对比太生动,孟听枝捧着汤碗,差点没笑出来,说:“那我辞职,不让爸爸去打麻将了?”
孟辉刚好回来,听到这噩耗,人还在院子里就喊起来:“枝枝啊,你看要不你自己开个店呢?”
孟听枝是打算开个画室的。
大学接过不少约稿,她也有点这方面的经验。
她把想法说出来,家里也支持。
阮美云直接问孟辉,“就臻南路那边是不是有个铺子要到期了,到期就不租了,留给枝枝开画室吧。”
孟辉扒着饭,一口答应下来,“行啊,给枝枝。”
孟听枝:“……”
孟听枝觉得她爸妈可能是对画室有点误解,嘴角抽了抽,筷子尖戳碗底,低声婉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