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了声没劲,徐格老实坐回了副驾。
车里安静了。
那股高档轿车的皮革味在冷风口里越发清晰。
半晌,孟听枝咽了咽喉,轻声说:“我叫孟听枝,苏大美院在读,谢谢你们送我。”
她普通话算标准,就是调子里揉着股吴语的苏软。
像羽毛尖在耳膜上划了下。
五感相通,程濯喉结不由轻滚,蓦地有点痒,像烟瘾上来了,又不像。
程濯没看她,径直敲了根烟出来,咬在嘴里,摸了一下口袋,没摸到打火机。
烟盒朝正前方的副驾一扔。
徐格“哎”一声被砸中,捡起烟盒,也敲了一根烟出来黏在唇上,回头看看,擦燃了支长梗火柴,捏火柴盒的手护着火,趴在车背上给程濯点烟,之后是自己。
无需对话的,男人之间的默契。
之后两段烟气飘出,似冷雾散。
孟听枝闻不惯烟味,有点想咳嗽,低头努力忍着自己不合时宜的生理反应,狭窄视线里,却见一只暗暗闪光的金属小方块。
打火机。
他刚刚没在兜里摸到,是因为滑到车座里了。
歹念立刻落地生根。
孟听枝甚至惊服自己的执行力。
她先是放开嗓子吸那些不适应的尼古丁气味,数秒后猛然一咳,急忙去找纸巾,再天衣无缝地碰散包里的一些小物品。
最后手忙脚乱的收拾,在手忙脚乱中,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一并收到包里。
可她没想到程濯会忽然伸来手!
他发现了?
那一瞬,孟听枝差点心脏窒息。
第3章祖母绿白玉微瑕,叫人心折
她近乎屏息的目光追随那只戴着枚素简男戒的手,看他手掌似屠刀一步步往下落,最后在小牛皮座椅的缝线处捡起一支塑料壳的草莓味唇膏。
递给她。
孟听枝暗松一口气,接过唇膏,没敢碰他掌心分毫,声音虚软可欺。
“谢谢。”
唇膏塞回包里,孟听枝坐正,和女网红在后视镜里不期然对上眼。
对方无声轻笑。
手指僵在耳边,孟听枝顿了几秒,才把头发别到耳后。
她确定,女网红看出她的小把戏了,女人和女人之间是最不好骗的,对方不至于像打小报告一样挑明,但孟听枝心不安。
车子停在苏大南校门。
孟听枝下了车,脚踝还在疼,走起路深一步浅一步。
“孟听枝!”
女网红隔着车窗喊她。
孟听枝脊背僵住,好像包里躺的不是打火机,是一只手榴弹,还是随时随地可能被拉环的。
她转过头。
目光从驾驶座移向后面,那人垂着眼睛在划手机,后颈的弧如琴弓。
“你大几啊?我觉得你颜值身材都不错,我店铺刚好缺拍版模特,薪水还行,你要不要来试试?”
huáng玉色的名片被塞进夹层,之后再没见过天光,银质打火机和草莓味唇膏躺在一起。
敞口的包,回宿舍的路上,能听见轻响。
孟听枝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贪心过甚,孤勇尚缺的小偷,但没想到还有失主找上门的一天。
苏城入夏多雨,总是轰轰烈烈得下,浇湿了就停,晴光忽现,连风里都黏着雨后的闷热。
美术楼前的路面已经gān得七七八八。
手机是在孟听枝走下台阶时响的。
隔一片狭湖碧波,对岸校办大楼的墙体屏幕上还滚动着红字。
半个月前的美术展,圆满结束,长篇的官方总结后跟着一串感谢名单,有企业,也有个人。
孟听枝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屏幕还在滚动,她看到“正睿资本”四个字从下一行出现,杳杳电流里,刚睡醒的沉慵男声猝不及防地闯进她的耳朵里
“孟小姐,我是程濯,寿塔寺回程车上丢了一支打火机,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我是失主。”
风乍起,一下撩起了对岸千丝垂柳。
湖面无数涟漪。
接完电话,孟听枝的手指都是抖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下课铃,身后校园区道上的学生多了起来,一个踩滑板的男生撞到她,孟听枝用了三年的安卓机当场摔碎了屏。
一角裂纹似蛛网。
男生赶忙踩停了板子,脸色一变,赔字刚说出来,孟听枝如梦初醒似的抖了一下,弯腰捡起手机,说不用了。
一秒不耽搁地往女宿方向跑去。
正是饭点,室友都还没有回来,她蹬了两只鞋子,爬上chuáng铺,从枕头边摸出一枚打火机。
圆角方形,寡淡银色,除了充气口旁有颗墨绿色的钻,没什么特别。
作为预兆,那通电话像是猝不及防将她的人生翻入一页新篇章,她为此隆重地换掉用了三年的国产机。
孟听枝打车去最近的手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