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呢,给一个男人爱,不打紧,但要是开始为一个男人忍,那可就要受苦了。”
孟听枝张口没来及出声,便见她吐一口袅袅娜娜的灰白烟雾,颊畔轻笑道:“爱昏了头,甘之如饴啊?”
那样一个通透清醒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车子已经在印刷城停下,孟听枝多付了车资拜托师傅在这里等,她去拿补定的伴手礼盒。
舒晚镜回忆展不对外售票,首展当天,受内邀带邀请函过来观展。
今早最后一遍核对,发现缺了十几个盒子,立马就跟供应商这边沟通加印,还是原来一模一样的制式。
临晚接到电话,工作的其他人都在忙,孟听枝就一个人过来拿,东西不少,塞满半个后备箱。
回工作室将事情处理完,工位上的台灯已经不剩几盏,她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机准备给程濯发消息,又想起下午落雨那会给他打了电话,一直没打通。
可能是忙吧。
这么想着,孟听枝又没了话兴。
没必要提醒他下雨了,他身边那么多人,总不会叫他淋到雨的,她那会儿的担心,现在想想真的多余。
工作室外地面的积水还没有gān,被炽白路灯一照,映着光,像一轮小月亮。
有人一脚踩进浅水里,光晕震dàng。
声音随之响起。
“这么晚还不回去?现在不好打车了吧?”
孟听枝抬起头,看见从陶室出来的男人,半截褐色的牛皮围裙上还沾了一些泥点,带着细框眼镜,笑容温和。
“学长也还没走,今天也加班吗?”
许明泽去池边洗手,水声哗哗,背身回道:“不是,弄点自己的事,对了,去年是不是你用迷你胶装机打印过一本油皮小书啊,有个客户想看样本,我今天也试着在弄,没弄明白,明天有空的话,方便教一下我吗?”
孟听枝点头:“哦,好啊。”
胶装机不复杂,只是那台迷你是台二手的老古董,很多按键都没标识了,也不大灵光。
许明泽洗好手,甩了甩水,“你等我一下,你今天没开车来,我送你回去吧。”
孟听枝推辞不掉,刚好还有另一个学姐要搭顺风车,她就跟着一起上车,车上还聊到她即将毕业的事。
一聊天,时间就过得飞快,刚说到美院八百年不变花样的毕业典礼,车子就停在了文人广场。
“是这吗?”许明泽问。
“是,”孟听枝拎包下车,道谢后,挥着手说路上小心,将车门合上。
这会儿晚自习下课都过去好久,长街只见零星几个穿着十四中校服的学生,像是故意拖延晚归,少年男女手拉手,一路说说笑笑。
孟听枝肚子有点饿,打算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夜风里隐约嗅到一点熟悉烟气,她下意识转头看去,瞳孔一缩,声音顿软。
“你……”
男人靠在路灯下,一点橘色的火在唇边,他抬步过来,顺手灭了烟,人走到她跟前,烟味散去,已经被chuī成一身清朗的模样。
“我什么?”
孟听枝久久地看着他,只觉得眼框有点发热的趋势,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是不是瘦了呀?”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
他也是穿一身质地薄软的白衬衫,到美院来看展,一年晃然而过,眼前人经不住比较,有几分日月具废的清消。
“入夏胃口不好,老毛病。”
孟听枝挺久没细看他了,目光似笔,一点点描绘比量着,贺孝峥和程舒妤婚约取消,程家要翻天,他也会卷在那些事里,没有人能逃开。
这些,他不说,孟听枝都知道。
她看着他的唇,抿烟多时会有点gān燥,淡红,柔软,她忽然共感那种苦涩,喉腔有几分难受,固执地低声说:“就是瘦了。”
“我抱抱看。”
程濯任她抱,收拢手臂,一低头就能闻到她头发上清新的橙花香。
“我看你就是想抱我,真瘦了?”
孟听枝手臂环在他腰际,蹭蹭说:“就是瘦了。”
程濯眉眼舒展,这会一勾唇角,露出放松又懒散的笑来,捏了两下她的后颈,他低头说:“之前不是说你家里想见我?我这周有时间,到时候……”
怔忡后,孟听枝松了手,脸上表情不自然,只忽的打断他道:“我跟你说的话,你没必要都放在心上的,只是不知道跟你聊什么,随便说说,你、你不要,不要突然就这么上心。”
词不达意的磕巴,程濯看着她。
“我有时间。”
孟听枝紧捏包带,关节在暗处泛出一点白。
一辆车从身后开过去,她声音轻轻的,也像被什么碾压了一遍。
“不是时间,是……之后,不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