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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她送我,我也没戴。”

  “她去世之后,我倒是一直戴着。”

  冷淡白烟渐渐弥散,叫他在其后,面目模糊。

  这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他家里,孟听枝静静听着,没有放开他的手,她指尖温软,从他手腕慢慢摩挲到他手指。

  最后停在他无名指的那道细疤上,一下一下轻柔地用指腹描绘着。

  愈合得不够好,伤处有一点增生的凸起。

  他这双手骨相极佳。

  硬是叫这瑕疵似的疤痕,横出了一种因破坏而更真实深刻的美感。

  她记得他高中在窗口阳光里转笔时,手上是没有这道疤的。

  “这是怎么弄的?”

  打火机底座有颗绿钻,他不记得就算了,自己手上有条细疤,竟然也要恍然再打量一番,才能慢慢想起相关记忆。

  “这个?”

  他垂眼看,睫毛在下眼睑映出很浓的yīn影,“留学的时候打架留下的。”

  “你打架?”

  程濯看着她的反应,笑了:“怎么比我说我不会同时jiāo两个女朋友还要惊讶?我看起来体力很差?”

  “不是,”她将脸上的惊讶收拢起来,摇摇头说:“只是,你看着不像喜欢和人动手的人。”

  “在徐格的酒吧,我打过,当你的面。”

  还是为了她。

  孟听枝抿住唇,细细手指一根一根往他指缝里滑,他有感应,顺着她的动作放松了力,然后五指严丝合缝地被她扣紧。

  “那…留学的那次,也是英雄救美吗?”

  程濯另一只手将剩下的烟头弹进路边的垃圾桶,在铁皮上撞一下,炸开一朵小小烟花,才湮灭坠落。

  “在旧金山,离唐人街很近,那个女人来这边探亲,一头黑色卷发,穿旗袍,披丝巾,手里拎着一个布包,刚一下车就被一个黑人抢了,她用中文喊抢劫,我刚好在附近,就帮她抢回来了。”

  “她很漂亮吗?”

  程濯回忆了一下,觉得这形容不准。

  “不能说漂亮,应该是有韵味,六十多一个老太,还踩高跟追出去半条街,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哭着理头发,挺讲究的。”

  孟听枝“噗”一声,一双杏眼不可思议地瞪圆,亮灿灿的。

  “六十多的老太?”

  “嗯,”程濯看着她的表情,“被保护又不是二十出头小姑娘才有的特权。”

  孟听枝又想起那只黑白配色的宇舶,想起那年天台的风。

  她一直以为他从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那年在天台他能走过来,解下表,递给哭得抽噎的自己,孟听枝一直很惊讶,甚至有过一丝不切实际的暗自猜想。

  如今才明白。

  可心里并不因这份迟来的通透感到愉快,甚至有几分淡淡的、不可回顾的空。

  不知不觉,他们走回了秀山亭下,恍然间能听到那家“三生有信”门檐的风铃在响。

  清脆叮当。

  那扇门很多人都踏进去过,但不是每个人都走出来了。

  耳边是十四中晚归的学子填满长街的欢声笑语。

  回程至此,孟听枝却也清醒。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殊途同归,十四中的天台不过是书页里泛善可陈的一行,疾翻而过的是她一厢情愿的jiāo汇。

  第28章大雾起只要能入赘到我们家,我们……

  程濯把孟听枝送到桐花巷,太晚了,巷口黢黑,刻了棋盘的石桌孤零零摆在树下,白日里下棋溜达的老头老太不见踪影。

  但孟听枝还是怕会有熟人出来看到,抓着包跟他挥手,“就到这儿吧,我回家啦。”

  程濯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提着车钥匙,潇潇站在几步外,故意说:“不请我去你家喝杯茶?”

  阮美云不是没提过,遇到适合的男生,可以带回家来看看,但她知道程濯不是。

  他不合适。

  “你真的想喝吗?”

  不是没人以建议,或者以玩笑的方式,跟程濯说,孟听枝这样的女孩子,看着乖,话少性子倔,处理不好,以后分手怕是要闹得难堪。

  那些人真的想多了。

  她比他有分寸。

  之前有次,约好了一起吃饭,从学校接到人,刚停在餐厅的停车场,老宅保姆打电话提醒他今天要回去吃饭。

  他想都没想,把安全带卡回去,准备发动车子跟孟听枝说:“我带你回我爷爷那儿吃吧。”

  她却不动声色把安全带解了。

  “其实今天周游也约了我,刚好你有事,我可以去陪她,她最近感情不顺,挺需要我安慰的。”

  说完,车门关上,特意错峰过来,此时空旷的停车场半个人也没有,她形单影只站在车窗外跟他挥手,催他说快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车子缓缓前进,他在后视镜里看着她,说不出来的一种滋味,她越懂事,他越觉得不该留她一个人。